第1章 寒江孤影,十五年风月
暴雨砸在青石板上,溅起三尺高的水花。
叶寒江握剑的手在颤抖,剑锋却稳如磐石。十七具尸体横陈在客栈大堂,血水顺着地缝蜿蜒成蛇。最后一盏灯笼在穿堂风里摇晃,映得他眉间朱砂痣殷红欲滴。
“段天狼,你还要躲到几时?“他抬脚踢翻八仙桌,木屑纷飞中露出墙角的暗门。机关转动的咔嗒声混着雨声,像毒蛇吐信。
三枚透骨钉破空而来。叶寒江旋身挥剑,剑刃与暗器相撞迸出火星。碎玉剑法第七式“雪满千山“使到一半突然变招,剑尖斜挑房梁——瓦片轰然碎裂,藏身其间的灰衣人被迫落地。
“十五年不见,师父的暗器倒是退步了。“叶寒江看着对方右手的玄铁指套,喉间泛起血腥气。那夜大火烧红半边天,这只戴着指套的手,也是这样捏碎父亲的喉骨。
段天狼眯起三角眼:“当初就该把你和你娘一起扔进火场。“他左手在腰间机簧一按,暴雨梨花针的铜匣咔咔作响,“不过现在也不晚,正好试试新制的毒......“
剑光忽起。
叶寒江的剑比雨还快。碎玉剑法最后一式“冰河乍破“本该直取咽喉,却在最后一寸硬生生偏了三分——段天狼身后闪出个白衣少女,双刀交错架住剑锋。水绿色流苏扫过剑柄,露出腕间熟悉的红绳结。
那是他十五年前系在柴房小乞丐腕上的。
“阿露!“段天狼暴喝。少女浑身一颤,刀势却缓了半拍。叶寒江趁机欺身而上,剑锋擦着她耳畔刺入段天狼右肩。机括碎裂声里,暴雨梨花针撒了一地。
少女突然笑了。她反手将双刀插进自己胸口,鲜血顺着银丝绲边的衣襟漫开:“寒江哥哥,当年你给我的馒头...真甜啊。“
段天狼趁机拍向墙面机关。整座客栈开始震颤,承重柱接连倒塌。叶寒江想去抓少女的手,却只扯下半片染血的衣袖。碎玉剑发出龙吟之声,剑气纵横间劈开逃生之路。
雨幕外传来段天狼的狂笑:“你以为这就结束了?我在断肠崖等你!“
叶寒江握紧剑柄,玉佩在怀中发烫。那是昨夜少女塞进他手里的,背面刻着天机阁总坛的地图。雨越下越大,却浇不灭心头那团烧了十五年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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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肠崖的飞瀑在月光下泛着青芒。
叶寒江踩着湿滑的岩壁跃上观星台时,段天狼正在调试七尺高的青铜机关人。那傀儡眉心镶着鸽血石,关节处渗出幽蓝磷粉,每走一步都在青砖上烙下焦痕。
“你来得比预计晚了半炷香。“段天狼转动手中罗盘,机关人眼中骤然射出红光,“看来阿露那丫头,到底还是乱了你的剑心。“
山风卷起叶寒江染血的衣摆。他瞥见机关人指缝间缠绕的银丝——与三日前客栈里白露双刀上的流苏同出一源。怀中玉佩突然剧烈震动,某种机簧转动的韵律竟与他的心跳渐渐重合。
剑出如龙吟。
碎玉剑撞上机关人胸膛的瞬间,三十六枚透骨钉从傀儡口中激射而出。叶寒江踏着钉尖翻身掠至檐角,却见段天狼袖中飞出的锁链已缠住剑柄。玄铁链节节崩裂的同时,青铜巨掌挟风雷之势拍下。
瓦片在脚下炸裂。叶寒江坠向深渊的刹那,玉佩突然脱怀而出,在空中划出北斗七星的轨迹。崖壁轰然洞开,尘封十五年的剑冢映着月光,石台上斜插的正是凌云山庄初代庄主的佩剑。
“不可能!“段天狼目眦欲裂,“我明明把剑冢...“
机关人突然僵立不动。叶寒江握住古剑的刹那,白露的声音仿佛在耳畔响起:“真正的暴雨梨花针,从来不在机簧里。“他猛然抬头,只见月光透过傀儡的鸽血石,在崖壁上投出密密麻麻的光点。
碎玉剑法与浩然剑谱的招式在脑海中重叠。双剑交错斩出时,青铜机关人轰然解体,藏在胸腔里的《天工秘录》被剑气掀开,泛黄的纸页间赫然夹着半片染血的衣袖。
段天狼疾退三步,后背已贴上冰凉的瀑布。他忽然狞笑着扯开衣襟,心口处嵌着块与玉佩同质的玉珏:“你以为赢的是谁?当年我从剑冢带走的可不只是剑谱...“
话未说完,古剑突然发出悲鸣。叶寒江虎口迸裂,眼睁睁看着剑身浮现蛛网般的裂痕——瀑布后的岩壁上,九十九具青铜棺正在月光下缓缓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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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棺盖滑落的声响撕破夜空。
九具青面獠牙的尸傀破棺而出,关节处缠绕的银丝在月光下泛着血光。叶寒江后撤半步,古剑残片突然与怀中玉佩产生共鸣——段天狼心口的玉珏竟自行浮空,与玉佩拼合成完整的阴阳鱼。
“原来是你...“段天狼突然癫狂大笑,磷粉从他七窍中簌簌飘落,“当年剑冢里那具无头尸,胸口也嵌着半块玉珏!“
尸傀的攻势骤然停滞。叶寒江在玉佩青光中看到幻象:十五岁的段天狼颤抖着从尸身剜出玉珏,鲜血浸透的《天工秘录》上写着“以亲族血脉温养阴阳匙“。瀑布倒卷的轰鸣声里,他终于明白师父为何要收养孤儿。
古剑残片突然暴长三尺青光。叶寒江迎着尸傀挥剑,剑气竟幻化出白露的身影。少女双刀上的磷火与尸傀银丝相触,瞬间燃起幽蓝烈焰——这正是三日前客栈里,她借双刀相撞悄悄染在他剑锋上的药粉。
“寒江哥,看瀑底!“幻影中的白露突然开口。叶寒江旋身劈开两道尸傀,瞥见瀑布后若隐若现的二十八星宿图。阴阳玉佩在此刻迸发出刺目光芒,剑冢深处传来龙吟般的剑啸。
段天狼突然发出非人惨叫。他胸口的玉珏正在吞噬血肉,青铜纹路顺着血管爬满脖颈——当年剑冢尸身的诅咒开始反噬。尸傀们仿佛听到召唤,转头扑向曾经的操控者。
“我不甘心...明明差一步就能...“段天狼挣扎着捏碎机关罗盘。整座断肠崖开始倾斜,青铜棺纷纷坠入深渊。叶寒江在崩塌的观星台上纵身一跃,手中青光刺入段天狼眉心。
飞瀑突然逆流而上。
月光透过水幕照亮崖底,成千上万把古剑在深渊中列成北斗七星阵,阵眼处静静躺着一柄无锷木剑。叶寒江虎口淌下的血渗入木剑纹理,那些被尸傀银丝割破的伤口突然开始发热——这是白露在客栈为他包扎时,偷偷抹在纱布上的药草气息。
木剑无锋,却斩断了最后一根连接尸傀的银丝。段天狼的尸身坠入剑阵时,叶寒江看见某个青衫女子虚影在瀑顶一闪而过,腕间红绳系着两枚铜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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