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鱼吞舟鄱阳夜
盐雾漫过第七根肋骨的形状时,林断看见了沉船的眼睛。
那是具嵌在礁石里的青铜齿轮,齿缝长满黑鱼鳞片。他按总坛手令来检修鄱阳湖暗桩,却在锈死的机关枢里摸到半张盐票——黑鱼吞月纹,票角朱砂写着“癸酉“,与测盐尺的萤光刻度同源。
“韩山童的船。“背后老盐工突然开口,缺了食指的右手比划着:“至元五年沉了三十七艘,每艘都装满会哭的盐。“
林断的测盐尺刺进礁石缝,带出截焦黑腿骨。骨头上密布小孔,正是巨木旗雷火弹的铳眼。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圣火坛的震动——那不是六大派攻山,是沉船里的机关在呼应光明顶。
辰时,废码头。
十二架弃用的绞盐机立在雾中,铁链缠成明教圣火纹。林断按《天工纪要》第五卷调试机括时,发现第三根传动轴裹着人皮——皮上刺青是海沙帮“分浪剑“的穴位图。
“看够了吗?“七柄分水刺破雾而来,最险那柄挑飞了他的盐工帽。林断翻身滚进绞盘,海沙帮众的狂笑突然变调——盐雾腐蚀了他们的铜护腕,露出腕间黑鱼纹身。
测盐尺横扫过齿轮组,崩飞的盐粒在雾中炸出蓝火。这是炼器坊的“盐爆术“,吴劲草说该留给蒙古骑兵。林断看着断臂的偷袭者沉入湖底,他腰间玉佩刻着武当山的云纹。
未时三刻,沉船密室。
火药炸开的船舱里,三十七个盐囊整齐码放。林断划开第三个盐囊,流出的不是青盐,是混着冰碴的血浆——血味与密道齿轮里的如出一辙。
《乾坤大挪移》残页就泡在血盐里。羊皮卷边角焦黑,像是被人从火堆抢出,阳顶天的笔迹被血渍晕染:“…借盐脉通周天,然童血污圣火…“残页突然自燃,灰烬在盐雾中拼出个“杨“字。
船体猛然倾斜。不是风浪,是海沙帮的楼船在撞角涂了盐蚀粉。林断攥着残存的人皮穴位图跃入湖中,身后传来婴儿啼哭——那艘本该沉没二十年的运盐船,甲板上站着穿嫁衣的吴劲草。
戌时,血盐坊地牢。
六大派俘虏的镣铐在渗盐水。林断奉命来修刑架齿轮,却看见昆仑派弟子的伤口在长盐晶。最年轻的那个突然抽搐,从喉头咳出带血的盐粒——盐晶上刻着“闻苍松“的名字。
“他们不是战俘,是祭品。“当值教众醉醺醺地晃着铜匙:“就像你修的那些齿轮,总得浇点活人油。“
林断的测盐尺在刑架刻下第三道痕。子时换岗时,他摸进地牢深处,三十六个刻满“癸酉“的盐囊正在渗血。最末那个盐囊裂开,掉出半本盐税账册——首页画押的指印,属于八岁那年被沉湖的盐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