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0章 敌友之辩
阳津城战事吃紧,武忠赐竟还会把自己的骑兵派出城外?
军舰顺流而下,距离渡口和阳津城已经十分遥远。赫连直是与彭信事先约定,方得在此接应。然而,梁国的骑兵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偏僻地点?
赫连直和彭信所率之部,适才经历了一场遭遇战,众人疲惫,能否承受接下来的敌军的攻击?
彭信心中满是不安和疑虑,不过眼下不是疑惑发呆的时刻。
月余之内,被骑兵突袭之惨痛经历,他实不愿再度尝之。
“速令马队把辎重都拉到前面的树林里,那里便于隐蔽!”彭信朝着正在树丛前东张西望的刘大呼喊。此时的他们,刚经历与梁军水军的恶战,士卒体力几近枯竭,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步履蹒跚。但彭信深知,若不迅速做出应对,一旦被骑兵包围,他们将陷入绝境。
赫连直也迅速反应过来,他大声吼道:“射击队,切莫急于开火。待敌军靠近了,听我命令,集中火力攻击他们的先头部队!”他的手紧紧握住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尘土飞扬之中,梁国骑兵的身影愈发清晰。那动向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然而奇怪的是,骑兵并没有加速向着彭信他们冲过来。他们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在射程距离之外,停了下来。骑兵的军阵中,一名玄甲军官乘马缓步而出,他持一支蜡黄枪杆的长矛,在空中挥舞几下,干脆利落地将矛插在地上,又摘下头盔,张开双手,乘着马匹缓步向郧军的队伍走来。
这个举动,让郧军每个人都十分迷惑。“先不要射击。”赫连直向手下部队交代,他微微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待骑将走得近了,彭信看清了他的样貌。那是武忠赐手下一员部将,毛启元,领前军一部骑兵。
他行得近了,也看到了彭信,连忙在马上向彭信拱手,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彭将军,之前只是听闻你已经降郧了,没想到今天还能在这碰上。”
“毛将军别来无恙。”彭信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回礼应答。“你引兵到此,又不与我们交战,这是何意?是来劝降我们吗。”
“你们会愿降吗?尤其是彭将军你这处境,再次倒戈梁国会接受吗?”毛启元微微摇头,脸上带着几分嘲讽的神色。
“既然不是来劝降,那你为何来此,又为何不战?”赫连直也胸中充满疑惑,径直向毛启元发问。
“自从阳津外围陷落,郧军成天袭扰阳津城的补给线路。所以我们这些骑兵也被派出来进行附近的清缴。刚刚看到远处火起,料这边有事端,便赶来查看。”毛启元不紧不慢地说着。
“即是来清缴我们,那也不必多说,要战便战。”彭信也摸着自己的刀柄,用双眼盯着毛启元的一举一动。
“你岂不闻‘不战而胜,善之善者也’吗。把物资车马留下,我可以放诸位离开。”
“我们冒此风险,亦有死伤,却要将战利品拱手让人?”
“你们刚经历恶战,有信心能战胜我吗。”毛启元向后指了指自己的骑兵。
“实无信心,此时交战,梁军机会更大。”
“但是冲击你们严阵以待的防线,我也无把握全身而退。冒着遭受重创的风险,只是为了你俩弄的这点东西,并不划算。郧军人数众多,若是每天骑兵都有死伤,长此以往,对我军也是弊大于利。真要交战,也可以选择更关键的时刻。”
毛启元侃侃而谈,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彭信和赫连直的反应。
“这种关键攻伐,本应怀德王领军,但符荣年迈,不能亲临。萧无彦若攻克阳津,挥军南下,反而功高震主,不可久长。若在此僵持,旷日持久,那是空耗国力。他现在自觉志得意满,反倒身处进退维谷之境。依我看,若是郧久攻不下,阳津之战,未必会持续很久。这场战争,本来就是上层斗争的延伸,却要战士们流血牺牲,我们这些下面的将领,不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他看了看赫连直,又看了看彭信:“今天也是如此,你们留下抢夺的物资车马,我去刚才的战场割一些人头,就算对上面有个交代了。”
彭信确实不想在这时候与梁国骑兵交战,空忙活一场,自己实在是不甘心。岂料他还未开口,赫连直已经回答:
“毛将军既然通情达理,我们自然没有理由与你为敌。”他本来就是被彭信叫来支援的,未曾料到有如此变数。现在竟然发现不用拼死作战,可以保全自己的手下兵丁,那兵油子的心思又活络起来,赶忙答应了毛启元。
彭信见赫连直已松口,己方人马又处于劣势,也不得不表示赞同。
“毛将军,你跟我们这么‘和平相处’。武都统若是知道,你不会被军法处置吗?”彭信一边看着自己的手下向梁军转交物资,一边询问毛启元。
“你又怎知武都统不知道呢?战斗或者恐吓,只是手段;守卫补给,保全阳津才是目的。不过这次也只是警告,回去也告诉你们的士兵,要是碰上别的梁军,或者下次再碰到我,就没这么好说话了。”毛启元戴上头盔,拿起自己的长矛。
梁军的骑兵再次集结,押送着刚刚巡回的物资缓缓离开。毛启元动身没有两步,又回头再次拱手致意:“二位将军,我们后会有期,哪天不再敌对,还请多多关照。”
赫连直看着梁兵远去,向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我陪你折腾了一天,结果最后全都白忙活,还死伤了弟兄,这笔账全记在你头上。”
那不是你自己也心生贪念,要不怎会被我哄来,彭信心中暗想。但此时,他还是需要安抚赫连直:“今天是我的不是,我欠老哥一个人情。”
“不止一个人情,咱俩喝酒时候你答应了什么,可还记得?”
彭信看着赫连直苦丧的脸,心中满是无奈。原来这种时候,他还在惦记高门婚约的事情。
“我自然记得,既然答应你了,未来一定找机会替你办好。”彭信应付道。
就在双方你一言我一语时,刘大突然从旁边插话。
“二位将军,别太过沮丧,我们也不是毫无收获。刚才你们跟梁军那位将军交谈之时,我已偷偷藏了两箱火器在树丛杂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