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2章 01-22 现实
她看到三头六臂的巨人,拖着长长的尾巴,成群结队在街上搜捕躲藏的人类,强行那苟且之事。
她看到幼童困惑地凝望着自己早已离世的长辈,被老人慈爱地牵起手带走,只在原地留下一具冰冷的躯壳。
她看到有母亲悍不畏死挡在宛若血肉坦克一样的巨兽前,用人类的智慧巧设层层机关,终于将其引离自己的孩子,甚至成功浴血将之消灭。
但转过脸来,便在那逐渐从崇拜转为困惑的目光中,撕碎了自己的孩子,开始大快朵颐地撕咬。
扑面而来的一幕幕,让凌翼脑中闪过仅有一个恰如其分的形容
——侵蚀。
人类文明已经完了,世界灭亡了,在一场来自更高维度,不可理喻的灾难中,变得再不适合生存。
随车地铁行进,蓝紫的斑块越来越密集。错乱的规则成为常态,理智与清醒变成了原罪。
疯狂的罪行延街蔓延,秩序与常理无处容身。人们在混沌中陷入疯狂,抑或固执地记忆着自己熟悉的过往,被疯狂撕成碎片。
原来如此,世界已经灭亡了啊……
诡异离奇至极致,强烈冲击着视觉与理性的画面,唤起了凌翼些许深藏的记忆。
巨大的漩涡倒扣在城市上方,蓝蓝紫紫星星点点的光影,恍惚在伴随着漩涡旋转。
那不是城市的倒影,亦非璀璨的星河。每一粒光点,都是一个蕴藏有无限可能得世界。
它们中有些就像大地上发生的一样,已经遭受扭曲和吞噬,正在步向不可逆转的灭亡。
另一些则孕育着无限的可能与希望,正在自那扯地连天,深不见底,仿佛连通永恒的漩涡中萌发成长。
【深渊是万事万物的母亲,是一切的起点与终焉】
一句有些熟悉的话语在脑海中想起。凌翼很清楚这一点,但却完全想不起来这些隐秘的知识从何而来。
【一切,都是你的责任。】
不,似乎……快要想起来了。
地铁朝向漩涡正下,城市的中心区域疾驰。
无数畸变的生体与灵魂,张牙舞爪,合唱着悦耳的赞歌冲向列车。
而地铁列车则像是受到了附魔保护,无论怎样骇人的怪物,纵使那些乍一出现,便将城市一大块一大块,一栋楼一栋楼扭曲染色的伟岸之物,也无法真正触碰到车厢分毫。
一切接近之物,无论圣洁污秽,无论伟大渺小,皆平等化作飞灰。
从并不完整的记忆中,凌翼感到窗外的画面有一丝违和。
她认得那些异常之物,甚至格外的熟悉。她能感到这些来自圣典秘传中描述的存在,所被记载得并不准确。
现实中,那些扭曲着世界的异物,绝不可能被如此轻易地撕碎。更不存在什么至高伟力,可以如她所乘坐的列车一样摧枯拉朽,无视所有的规则。
这让她开始怀疑,眼前所见的窗外末日,是否真实。
一道转弯后,城市的中心很快出现在车窗视野中。
那里并没有预想中最恐怖的,一切堕落的源泉。
与之相反,圣洁的光辉庇护着所有能够活着逃近的人群。
深渊之上,三枚彼此部分重叠的眼瞳高悬当空,含着笑意与慈爱,平等救赎着所有投靠的生灵。
又或许,那只是一种嘲弄。毕竟没有其余的五官,又有谁能看懂几只眼睛的真正神意?
“我都……想起来了,”美云含着泪呢喃:“这就是现实,被我们忘记的真相。这……就是我们要回到的地方吗?”
列车应声靠站,车站便是救赎辉光下,城市最中心,唯一没有被侵蚀的区域。
站牌上,写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名字
——《洋底区》。
与美云的反应相反,S再看到外面世界的一瞬恍然之后,便再没有去看窗外的城市。
她闷头翻找着教授的遗物。
从文件夹里,S一张张翻出打印的文稿,只看一眼便直接丢到地上。
凌翼扫了一眼,原来被丢下的全都是白纸。
S一直翻,一直丢,就好像教授的文件夹里除了一开始计划好给她们看的那几张,全都是白纸一样。
直翻到最后,将几乎空了的文件夹倒过来甩了甩,才终于掉出一本不足十几页,像是教会传教宣传单一样的小册子。
S翻开小册,瞬间便沉浸了进去,自顾自嘟哝起来:
“教会一直存在……是为了应对灭世的危机,才铸炼了禁忌的仿制匕首……
纵贯人类历史的圣女,真的一直都是同一个人,她一直隐藏着天赋的使命……
最后……失败了啊,但又没有完全失败?”
“S,”凌翼直勾勾看向短发女子帅气的面容,冷声道:“你到底在看什么?”
“就是这本《斯凯哲布丽雅与历史的终章》啊。”S愣了一下,指着空白的小册子狐疑答道。
两人面面相觑,久久无言。
直到列车重又开始行驶,美云颤抖的声音打断了车厢内的沉寂:
“车门……没开。”
一向思维缜密的S,此刻像是换了个人般迟钝:“不是一直都不开门么,你到底……”
说了一半,她突然语塞。
【乘客须知】第二条:如果车厢内不止搭载有乘客,本列车将不再开启车门,直到仅剩乘客存留为止。
呆滞的双眼缓缓转向凌翼,瞳孔渐渐缩成两个小点。
迎接她的,是像天空上诡异神目一样,意味深长的笑容。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轰隆隆……
突然的颠簸将美云甩飞出去,然后开始在地上打滚。
她一把按住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好似半干的血迹,也不知是谁的;接着又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在手臂上划了一道。
最后,在后腰被车厢中间的扶手立柱狠狠顶了一下之后,才勉强扒住立柱稳住了身形。
如此狼狈,一半是因为这种过山车式的颠簸太过闹人;另一半,也是因为穿过市中心《洋底区》的电车,再一次驶入了地下。
车厢内的灯光,早已一片血红。
随之而来的,是面孔陌生的乘务员。
一位,两位,三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