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杀人

带着新的线索，李毅提审孟恒。

孟恒承认了自己和高倩文的关系，却说并不知道张岚已经知道高倩文的事，对水果刀的事解释得也十分含糊。

“我和小文接触是因为2020年11月那次和张岚闹分手。当天晚上导师请吃饭，小文也在。我当时喝多了，我们就在一起了。后来我们聊得投机，但是我们确定恋爱关系是在我和张岚彻底分手之后，我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张岚的事情。”孟恒解释道，“就算没有小文，我和张岚还是会分手。”

“你和高倩文是什么时候交往，什么时候同居的？”

“11月的那次之后，我和小文回到了朋友关系。我们正式确定关系是在2022年3月份，当时我已经跟张岚分手，同居是当年6月初。”

“张岚知道你和高倩文的关系吗？”李毅问。

孟恒摇头：“她不知道。”

“你确定她不知道，还只是你认为她不知道？”

孟恒被李毅问得愣住了：“我觉得她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为什么还要跟我复合呢？而且按照她的性格，她肯定会不依不饶地追问我，但是她并没有追问过我小文的事。”

“你确定张岚没有追问过你和高倩文的事？”

孟恒十分笃定地点头，回道：“没有问过。”

“按照你的说法，从张岚第二次求复合到她拿刀自杀前，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孟恒笃定的脸上显出一丝慌乱，但是他仍然坚持说：“没有什么。”

“那这样，你把张岚让你去拿水，之后你们俩抢刀的经过再说一遍。”

“她说她想喝水，我去给她拿水，还问她要不要吃点零食，或者水果。张岚说不吃。我回头看到她拿着我的手机，说快五点半了，希望我再考虑下。我没有回她，准备过去把水递给她。张岚明白了我的意思，放下手机，就去拿刀。我怕她再来一次割腕，赶忙去把刀抢过来。”

“停。你4点30分进酒店房间，张岚说快一个小时的时候，应该是5点30分左右。5点36分，有一通用你的手机拨给高倩文的电话，是怎么回事？”

孟恒看起来很惊讶：“打电话？我没有给高倩文打过电话！”

“当然不是你打的电话，手机当时在张岚手上。既然她根本不知道高倩文的存在，那她为什么要给高倩文打电话？”

“我根本不晓得这通电话的事！”孟恒语气强烈，同时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会不会是张岚不小心碰到的，而且我近期也给高倩文打过电话，张岚拿我手机的时候很可能会误拨。”

“既然是不小心碰到，那这条通话记录为什么要删除？”

“我没注意到，不太清楚……”孟恒含糊其词道。

李毅看得出孟恒在隐瞒什么。

“这么说，通话记录也不是你删除的了？”

“我没有删过通话记录。”

“高倩文在电话挂断之后，回拨了你的电话。电话又被人挂断，而且这通电话的记录也被人删掉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不是我，我真不知道小文当时打过电话。”

“你的手机没有铃声吗？”

“我手机平时都是开的静音。”

“你也没有看到张岚拨打电话或者挂断电话的动作，对吧？”

孟恒点头：“我没有看到。”

“你的手机拨打高倩文电话的时间是5点36分，高倩文在5点37分回拨。所以，张岚在手受伤的情况下，误触了手机拨打了高倩文电话，一分钟后又误挂断高倩文的电话，之后还把两次记录都删掉，她够忙的。这么多动作，你就都没看见？而且，都是在刺伤发生前的时间段。你自己听听，像话吗？”

孟恒低下头，默不作声。

“你们当时有没有因为高倩文发生争执？”李毅继续问。

“没有！”孟恒气恼道，“我都不知道张岚已经知道了高倩文，我为什么要说谎呢？”

“那你为什么一开始要隐瞒和高倩文交往的事？”

“我跟谁交往和这个案子也没有关系啊！”

“高倩文的存在足以提供杀人动机。”李毅冷冷地说。

“这只是你们的推测，有什么证据吗？”

“你别急，会给你证据。”李毅继续问道，“我问你，张岚哪只手拿的手机？”

孟恒平复了一下情绪，回道：“我记得是右手。”

“从你手机上提取的张岚的指印和掌印都是左手的，你手机也是从张岚左手的床边拿到的，你怎么解释？”

“这个之前检察院的人也问过了，我记错了。”

“张岚左手要打电话、挂电话、删通话记录，还要去拿刀，她左手够忙的。”

孟恒选择了沉默。

李毅接着向他展示了张岚寄快递的单号信息，说道：“6月19日，张岚和邹乐乐把你和张岚交往期间，你送给张岚的礼物都寄回给你了，有这回事吗？”

孟恒点头承认。

“里面的东西你看过吗？”

孟恒的脸色有些发白，没有立刻回答。

“看过吗？”李毅又问了一次。

“我没有仔细看。”

“那就是看过。”

孟恒默不作声。

“里面都有什么？”

“是我送给张岚的一些礼物，我没有仔细看。”孟恒又强调了一遍。

“案发现场的水果刀是你送给张岚的吧，没在里面？”

孟恒再次沉默。

“邹乐乐清楚记得，她和张岚整理礼物的时候，把水果刀一起寄给你了。既然水果刀在你手上，你又没有见过张岚，她怎么把水果刀带去了现场？”

孟恒听李毅这么说，一下子急了：“不是！水果刀真的不是我带去的！张岚是把礼物寄给我了，但是我也没注意水果刀的事情。”

“你没注意？”李毅反问，他向高倩文了解情况时，高倩文的说法与孟恒的不同，“为什么高倩文说在你家见过这把水果刀？”

李毅从邹乐乐那里得知张岚退还礼物的事情后，便找到高倩文进行了核实。高倩文对孟恒收到一箱子东西的事情有印象。那箱礼物孟恒没有扔，被他放在卧室的衣柜顶上。为这事她心里还有些不舒服，出于好奇，后来她开箱看过，见过那把刀。

面对高倩文的证言，孟恒只能换了说辞：“张岚确实把礼物，包括那把水果刀还给我了，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刀会在张岚手里。”

“就算你不知道水果刀为什么会到张岚手里，那之前你为什么对水果刀的事情只字不提？”李毅质问，“还一口咬定水果刀是张岚带去现场的？”

“我……我也是后来才认出水果刀是我送给张岚的那把，我不知道为什么它会在张岚手里。如果我说张岚把水果刀还给我了，那我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吗？水果刀真的不是我带的。”

“你觉得你现在这么说，还有说服力吗？”

孟恒无言以对，过了片刻才说：“李警官，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

孟恒沉默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毅继续问道：“你怀疑张岚的父亲利用人脉，让学院领导给你穿小鞋是怎么回事？”

“我那就是瞎说的。我当时觉得自己运气很不好，在办公室抱怨的时候随口说的。李警官，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当时就是发发牢骚。你们不会因为这样就真的认为张岚是我杀的吧？”孟恒满脸惊惧地说道。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水果刀是孟恒带去现场的，但是有证据证明案发前，水果刀在孟恒的控制下。孟恒还在这个关键问题上撒了谎。现有证据情况表明，张岚对高倩文的存在知情。在这种情况下，张岚是否还会愿意复合？如果张岚根本不愿意复合，那孟恒所谓的以死相逼要求复合的说法就站不住脚。如果张岚并没有在求复合，那么她约见孟恒很可能是去兴师问罪的。不过，她以兴师问罪的名义留纸条，孟恒必然不会去。因此，她表面留下希望复合的纸条，但其实是去兴师问罪的。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在张岚被刺伤前的时间段内，孟恒手机打给高倩文的电话记录，以及高倩文随后回拨的通话记录，都被人删除了。现在看来，当时现场的情况未必就像孟恒说的那样，两人更有可能因为高倩文而爆发争吵，甚至发展到有肢体冲突的地步。孟恒很可能就是在这个冲突过程中伤害了张岚。

正因为如此，孟恒才清楚地知道自己“杀了人”，随后想要自杀。又或者他耽误的那段时间，都是在想以怎样的说辞来应对接下来的警方调查。而他之所以不施救，是怕张岚醒来之后将现场真实的情况说出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孟恒就是故意杀人，而非过失致人死亡。

从张岚在酒店频繁使用左手这一点能看出孟恒有猫腻，这中间或许有伪造的证据。为了验证这个猜想，李毅认为有必要再做一次侦查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