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知青调令还不来？
1980年2月15日，大年初二，假是没有的。
鲁省泉城南面的丁子寨，早上天气很冷。
村北山上，高卫华正看护去年栽种的树苗。
笔直那些，撤去木棍支撑，稍弯的纠正一下，他做得很熟练。
“卫华！”
寨子方向有人急匆匆走近，大嗓门喊他。
高卫华抬头看去，是丁子寨的大队支书丁福贵。
他今年五十二，头发还没白，手里揣着个老烟袋。
“丁伯，有事儿？”
高卫华高声回应。
“电话！”
丁福贵紧走几步，拽住迎上来的高卫华：“戏剧团的表姐要你去城里，今天休息一天。”
“谢谢丁伯！”
高卫华依照前例道：“您只管扣工分。”
“扣什么扣！”
丁子寨支书丁福贵很有底气：“整个波罗屿知青点就剩你，希望这次是通知拿调令的。”
“希望吧！”
高卫华无可无不可道。
“这孩子！”
丁福贵叹口气：“寨子比不得上大城市，你该往高处走。”
“嗯！”
高卫华点点头，没再争辩。
两人说话间已经进寨，靠山这边是知青点，是两间大土瓦房，墙上各贴一张宣传画。
左边的是《年年夺丰收，岁岁广积粮》，绿树掩映中的乡间公路上，流动着一支喜气洋洋的交粮大军。
小姑娘高举‘广积粮’的火红旌旗，后面紧跟满载粮食的拖拉机和四蹄翻腾、车轮滚滚的马车。
年轻俊秀的女拖拉机手笑意盈盈，赶马车的中年汉子甩动长鞭。
……
右边是《在农业学大/寨工地上》，田里涌动着金黄稻浪，山坡上社员们在热火朝天、干劲十足修建梯田。
附近山坡上，两位女社/员推独轮车、挑扁担，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送饭到工地。
……
没错！
就是80年，高卫华幽幽想着。
“我洗把脸。”
他推门进屋。
“你婶儿做的煎饼，吃完再走。”
丁福贵没等高卫华：“我去大队部推二八大杠，你骑着它进城。”
他心急火燎离开，是真想高卫华快拿到调令。
多淳朴的乡亲啊！
高卫华不紧不慢洗完脸，枕头下翻出红皮语录，从夹层拿出张纸来。
【调令】
标题上两个大字，下面有他燕京的家庭地址，以及同意调回的内容。
唉！
高卫华苦笑一声，思绪飘散。
五个月前，写年代文的80后扑街写手高卫华，穿越到1979年。
起初每天醒来，他都以为做梦。
好在扑街写手适应性强，只过去一个星期，高卫华就认清现实。
他立即写篇反应当下乡村现实的小说，寄到《燕京文学》。
接下来不出所料，《燕京文学》要他改稿，高卫华得以回燕京一趟。
期间宣武区家里看过父母以及弟妹，他心里凉半截。
勉强称得上一室一厅的房子，不到二十平米。
母亲、妹妹挤卧室，父亲和矮他半头的弟弟，把桌子立起来，才能放床一起睡。
回去和父亲、弟弟叠罗汉？高卫华息了立即调走的念头。
丁子寨西南就是五岳之首泰山，这里风光秀美。
两间土瓦房随便住，还不用忍受燕京胡同厕所的臭气，他着急忙慌回去当顽主吗？
当然，高卫华也没有干等，打算另谋出路。
写小说只有稿酬，不可能分房子，编剧就不一样。
电影制片厂会请编剧进剧组，吃饭、住宿都有安排，还给补助，比一家五口蜗居强。
高卫华又写个剧本，寄给沪影制片厂。
两个多月过去，现在依旧没消息。
继续在丁子寨等待的他，不是无赖混混，植树造林、下地干活，没有偷懒。
爱这片土地爱得深沉，光靠嘴不行，用实际行动证明。
……
希望有好消息吧！
表姐在泉城戏剧团工作，对他颇为照顾。
还好当年泉城当年知青下乡，聚集波罗峪植树造林，附近镇上通有电话。
否则丁子寨这么偏远，哪能便捷传递消息？
高卫华回过神，藏好语录，朝丁福贵家走去。
“春花婶！”
寨子不大，高卫华很快到丁家院门，冲里面高喊。
“你小子！”
院内刚扎好永久牌二八大杠的丁福贵，吹胡子瞪眼：“走得太慢！”
他比高卫华快。
“进来吧！”
丁福贵的老婆刘春花，灶房里喊高卫华。
她手里端着个盘子，上面有张泛着油光的煎饼，还有指头肚粗的葱白，以及丁家腌的豆瓣酱。
“谢谢婶子！”
高卫华也没客气，卷起大饼，合着葱白和酱，往嘴里送。
大葱的清香、豆瓣酱的咸香，混着煎饼里的那点儿花生油香味，三香合一，吃得人无暇说话。
难不倒高卫华，端盘子的手伸出大拇指，向刘春花同志致敬！
丁福贵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大儿媳在泰山风景区工作。
小儿子参军，去年相亲，还没结婚。
家里就剩下老两口，知青点就高卫华一个，吃饭就到他们家，彼此关系愈发亲密。
“慢点儿吃！”
刘春花比见女婿还开心，指了指锅里，提醒高卫华：“喝点儿小米粥。”
“不了！”
高卫华三下五除二吃掉煎饼，立即告辞：“我现在就进城！”
表姐家条件好，中午吃香的喝辣的，早上一张煎饼足矣！
有煎饼打底儿，高卫华蹬上二八大杠，骑得飞快。
丁子寨属于泉城市历城区，就是大名鼎鼎的‘马踏黄河两岸、锏打九州十府’那个秦琼的家历城。
北面去戏剧团所在的历下区，要路过千佛山景区。
直线距离虽然只有三十公里，但道路崎岖，还是颇费时间。
高卫华热得敞开棉袄，得益植树造林养成的好身板，也不怕感冒。
两个小时后，他骑到戏剧团大院。
院内扎好自行车，高卫华轻车熟路，直奔二楼的屋子找表姐。
“她在三楼会议室，要你去那里。”
表姐同事告诉高卫华。
会议室？
这是有客人来啊？
高卫华心中一动，立即去往三楼。
哒哒！
他轻轻敲门。
听到‘请进’两字，高卫华推门而入。
看到主位上那位头发微白的老者，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早就心花怒放。
来了！
属于他个人的春天来了！
嗯？
目光仿若有所感应，牵引到左边第三个位置的姑娘身上。
高卫华有点儿懵。
她怎么在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