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下） 不速之客·高智犯罪
这一夜，他净做噩梦。
等他醒来，已经是早上八点了。他拉开窗帘，又不自觉地回想起那个恐怖的梦境。不知是不是梦做得太惊险的缘故，脑袋来隐隐胀痛。
房间的门依然关着，门锁完好无损。衣裤完好无损，没少什么东西。
洗刷完毕，他去阳台拿条裤子换穿。想到昨天在阳台的动静，他不由自主地仔细看了看。
阳台里的物事都很正常。原本昨夜开着的阳台窗为了安全起见已经关了。重新推开，检视下面，看不清下面草地上的脚印，但不远处有一个监控镜头，正对着这个方向。如果昨晚真有不速之客从这里跳下去的话，应能拍摄到影像。
见鬼，陈思自己对自己骂了一声，莫不是妄想又起了？！一大清早的，疑神疑鬼地干什么，他想不出有谁会出于哪种动机这样做。
返回卧室，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这种特殊的香味是家里从来没有过的。
闪念之间，他想到了一件事情，顿时整个人都惊呆了！昨天夜里真有人进来过！
他刚起床的时候，由于一直处在密闭的空间里，鼻子已经适应，闻不出这种气味，但到阳台稍许停留后，经过新鲜空气的替换，鼻子已经恢复了灵敏度。
他又冲到阳台，这次检查得很仔细，竟然发现铝合金窗似有踩踏过的痕迹，甚至铝合金窗外面花架外缘的一根铅丝上钩着一缕黑色丝织物，这应是某件衣服上的。
陈思脑子轰的一声，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难道昨夜那个黑暗中坐在沙发上的不速之客竟不是幻觉？！自己仓皇逃离的时候他也跳窗溜走了。又或者保安上来的时候，他不知躲到了哪里，等保安一走他也跳窗逃走，那悉悉索索和东西掉到楼下的声音，并不是野猫。等自己睡着的时候，那不速之客又从窗户里爬进来，点了迷魂香通过房门下面离地的缝隙飘送了进来。之后不知用什么方法打开了房门锁……
陈思胡乱地想着，当一个好的医生需要严密的逻辑，诊断过程就是推理过程，所以也并非全无影子。他越是胡乱地想着，心里就越是害怕。但他非常不解的是，那不速之客是谁，他为什么这样做？
对，动机问题非常重要。人的行为是由动机驱动的。他是搞精神医学的，这一点尤其深有研究。即使是听起来毫无意义的废话，在潜意识层面也是有动机的。
但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人会这样做，因为他既没什么钱，也没有仇家，更没有什么足以制人于死地的东西攥在手里。
想了一会儿，他开始冷静下来。他知道要证实或证伪一件事，先要弄个假设，刚才胡乱想的权当为假设。
有了假设之后第二步是取证。那缕黑色丝织物被他小心翼翼地用纸巾包了起来放入口袋。再到房门口的地板上仔细察看，果不其然，有些细微的灰末。显而易见，这些灰末是被人清除过后的残留，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他又依例施为，包入纸巾。
他又跑到楼下，看看阳台下的草地是否有脚印。昨夜没下雨，没有脚印，只有几处草皮明显有被踩踏的痕迹。
这些隐患都是他老婆给惹出来的，当时他要装防盗窗，而她反对，理由是嫌不够整洁。
草地不远处是树林，隔着树林是小区内的一个小小的中央花园，听声音就知道有人在锻炼。那里也不会有什么线索。
转头看向东边的小路，一只监控探头直钩钩地盯着他，让人产生些许恐惧。
他一下子有了主意，如果昨天晚上真有人从他家阳台里跳下来，监控探头应会拍摄到的。但他到物业处调看影像一定会有诸多不便，对方也未必会完全配合。
唯一的办法是报警，警察可以调查可能的线索。
接听电话的警察让陈思到派出所里去做笔录，陈思坚持到现场调查，顺便还提了提监控影像的理由。
“老兄，我手头有许多急活没处理完，光是通知疑似诈骗对象加强防范就得花不少时间，最快我也得到一个半小时后才能到你处去。”电话里的警察疲惫不堪地说。
来现场的警察没能给陈思任何帮助，那个监控探头竟然坏了。
“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真的看真切了？”那个姓毛的警察问。
“我想是看真切了。”
“你有没有仇家？”
“没有！”
“你家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也没有少！”
“那你可能是看花了眼，要说你有你不知道的仇家，但你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而如果是小偷，你家又没有少任何东西。”毛警察摇了摇头。
“就算沙发被子上的衣帽可能是我记错了，那黑色丝织物和粉末这两项实物证据怎么解释？”陈思反问。
“可能是心理作用的缘故吧！”毛警察用犀利的眼神看着陈思，似乎想读懂陈思内心的心理活动。“大部分人都有个奇怪的毛病，当他们先入为主地形成某个观点的时候，会把那些事实上并没有关联的东西联系起来，当成证据来处理。同时越想越像，越像越想，‘证据越来越多’。”
“你认为黑色丝织物和粉末并不是昨天晚上潜入者留下的？”
“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说可能。你再冷静地想想看，最好找找其它的客观证据，有时候记忆也会骗人的。”毛警察干咳了几声，借此梳理着思路。“但照你刚才的说法，我实在想象不出有谁会有什么样的动机这样做！”
“如果真有人以某种非常隐蔽和深远的动机在做这件事呢？也就是说，有人精心隐藏了动机。”陈思反问。
“那么，就是高智商犯罪，这案件也会成为经典案例。”毛警察的神情带着一丝嘲讽。
“或者，就是我得了妄想症！”陈思自我嘲讽地说。
“老兄，看你的思路清清晰晰，倒也不像妄想症。这阶段你多加小心，多加观察，如果继续发生类似的情况，你可以跟我联系。”毛警察说完从笔记本中写下了手机号码，撕下给他。
“这两样东西你不带回去化验鉴别了？”陈思有点不满地说。
“老兄，你这案子现在没法立案。”毛警察摊了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