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收敛锋芒

他苍白着脸，瞪着他那一双从前一横便能吓傻对手的褐色大眼，佯怒地质问道：“混账！我们大景战神还知道回来啊？你自己拎着枪就去偷袭了，不要命？把你能的！”

顾云翎凑近她爹，被她爹嫌弃地推开。

“阿爹，您看我这不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吗，好端端的！”

顾老将军瞪了瞪眼，“可不，战神的称号传遍三军，我隔着帐子都震耳欲聋！”

顾云翎赔着笑，顾老将军把她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灰头土脸！违抗军令，就该拖出去军法伺候！来人，把少将军拖出去打一百军棍再拖回来！”帐外的守卫听到这里，一个个捧腹大笑，这爷俩又开始了互怼模式。

顾云翎吓得赶快弹开，”爹，不要这么狠吧！我也算是立了大功！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

顾震霆抄起桌上镇纸朝她脚边扔过去，“就是我太惯着你了！你这样，迟早要……”

顾震霆开始剧烈咳嗽，似是要咳尽胸中所有空气来，难以抻气。顾云翎也不迟疑，赶忙给爹倒了一杯水，用手去扶顾震霆的背，想帮顾震霆缓过来。

顾震霆喝了一口水，仍是压不住咳嗽，却伸手推了推顾云翎，摇摇手示意不用帮助。顾云翎无奈退开一些，谁知，正这时，顾震霆一口鲜血就咳了出来，喷到案上，地毯上。

顾云翎大惊，果然先生方才是在暗示爹病情加重。

十六年了。十六年了。

顾云翎攥紧了拳头，不经意间一滴眼泪滑落在她脸颊上，像一颗冰琥珀。

恨。

自那年顾震霆在南疆须臾关一役中箭后，体内南疆剧毒广陵散便一直未能得到根除，十六年都靠着人参草药和延缓毒性发作的嵇康草吊命。

问顾云翎为何对南疆人暴虐？

这血海深仇，十六年都像一根刺一样深深扎在她心里，扎在顾家长房每个人心里。

十六年前，顾震霆重伤给秘密保护回府那日，紫微星归位，顾夫人恰恰好，诞下紫薇命格嫡子顾云翎。

若非南疆骚乱，顾震霆能惨遭暗算，性命堪忧？

若非虎狼盯着定远公顾府，顾震霆急需嫡子保住顾家大房，至于隐瞒顾云翎的真实性别，多年来以男儿示人？

若非这些年顾震霆身体越来越坏，毒已入骨髓，再无药救，至于三年前急忙从岐山书院把顾云翎找回家随军？

顾震霆心里一片悲凉无奈。

顾家军，需要一个顾家嫡亲的宗正血脉来领。更不要说，这命定的接班人还是紫微命格，天生神将。

若不是南疆，若不是虎视眈眈的贼子，顾云翎本该花前月下，儿女长情，读书学画……太太平平终此一生。这何尝不是牺牲了女儿，成全家国？

要怪就怪天道吧。

顾震霆每每想及此，内心无比愧疚。他装作好似什么都没发生，随手抓了一张帕子擦了嘴。

顾家儿女，生来便应当保家卫国。既然这是顾云翎的命，那么，顾震霆也只好把她推上去。推到高处去。让她璀璨发光却懂得收敛锋芒，方能保一世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