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叫尸还魂
经过阴阳寨惨案,特别是知晓一二相关金星的过往后,加之那个神秘的石宕标记图案,一下子让整个事件变得更加纷繁复杂,扑朔迷离。
巫姑虽位居黄帝身边之一的大巫师,算是见过各式各样的庞大场面,但此刻她的心中仍充满了从没有过的恐慌和不安。这种未知的预感,往往是最准的,因为没过多久,一切将会得到印证。
凌晨时分,天色还没有完全大亮,远方地平线隐隐约约可见一丝丝淡红色的晨光。当巫姑、姬师、姬茗三人匆匆赶来,阴阳寨外的三星祭台上的篝火仍在熊熊燃烧,整个现场鸦雀无声,安静得可怕,只听见风吹密林呼啸的声音,还有火堆里干枯树木噼噼叭叭的燃爆音,到处笼罩在浓郁的烟雾中。
“天都快大亮了,人呢?”姬茗看到无人回应,有些不悦。因为他清楚,在长年运盐生涯中,风餐露宿再平常不过了,但不管在哪个地方留宿时,夜晚都会安排壮汉守夜,一般是二人为一组,每组轮流守夜一个时辰,直至整个盐队所有人天亮起床洗漱。
“怎么回事,负责安全的守夜人呢,难道也偷懒睡着了吗?”姬师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轮流守夜的两人是一起的,不太可能都睡觉去了。
自昨晚过后,巫姑变得异常敏感,对身边任何不一样的情况都充满了警觉。那环绕在祭台的浓雾不像清新的秋日晨雾,因为周边并没有大雾,也就是说不可能是天气原因了;那么,更不像是山林间因湿热蒸郁而成的瘴气,却莫名散发着一股难闻刺鼻的气味。这时,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可能真的出事了。
“不要上前去,你们千万不要动,这雾可能是毒气。”巫姑喊道,连忙制止另外两人的行动。
说着,她从随身包裹里拿出几块黑绸布,取来腰间的水葫芦倒水浸湿,分别递给他们一块,然后自己带头蒙上口鼻,他们也跟着一一照做。接着,她手持木棒,示意他们分开进去,但不要走远。
晨晖渐渐映红了祭台,里面临时搭建的帐棚也显露出了大致轮廓,即使浓雾散去,空气中仍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一切安静得可怕。
“快醒醒,快醒醒,你们怎么了?!”姬师大喊大叫,急促而不安,一声声回荡在山野中,显得无比凄凉。
“这是怎么啦,他们都没气了。”不远的另一处,姬茗的惊叫声再次响起。
帐棚内,巫姑眼见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瞬间没了,他们的姿态看似非常安详,红红的嘴唇,紧闭的双眼,全身没有一处伤痕,仿佛睡着了还没有醒来一般。
“老天呀,到底我们惹倒哪个了,哪个畜生竟下得了如此毒手。”从这些悲愤的语言表述中,可以看出他们仍觉得这只是一场意外的事故,就像昨晚阴阳寨突然发生的惨况一样,无疑都是为了巴盐物资而来的。确实,接下来他们还发现上万斤两的盐袋也不翼而飞了。
“现场除了那些租来的马匹全部中毒而亡外,没有留下其他可疑之处,竟然找不到搬运和掉落的迹象。这点与昨晚在阴阳寨案发现场看到的简直如出一辙,但单从这点还不能说明问题,毕竟凶犯的作案手法完全不同,一个是人首分离,一个是中毒身亡。”
对此,巫姑冷静地作出判断。在潜意识里,她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只是无法准确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听巫首风广陌(即巫咸,灵山十巫之首)说过,人死后三天内,将不死草(即麦冬)和杠板归直接覆盖在死去的人身上,加上服下丹砂灵芝药引,如果尸体短暂复生,可以追溯到致死的原因。”巫姑想了想,若有所思。“要不,我们先试试如何。刚好,我随身带有这两种药引。现在,你们两人帮忙寻找下不死草和杠板归吧。”
毕竟亡者为大,巫姑这是征求族人的意见。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否则不会轻易惊动亡者。
“我看,也只能如此了。”姬师万分悲痛,一时没了头绪。一夜之间,两场惨案,数百条生命,这样的事不管摊到谁的头上,没有人能够冷静到置身事外。更何况,这些跟随自己走南闯北的族人兄弟,就像从小就熟悉不过的家人一般,没想昨天还是活生生的,今天就阴阳两隔。
姬师是这次盐队的首领,他的话自然可以算数。巫姑看他近乎失态,就不再作声,强忍着悲痛开始了接下来的还魂试验。姬茗年纪稍大些,生死也见得多了,于是他扶着姬师的肩膀靠在祭台的石墙上,然后默默地走到巫姑身边,好为她作个帮手。
“你先‘叫来’一个人吧,必须赶在魂魄尚未发散之时才行。另外,我还要花点时间画符作法做祭,这事急不得,叫魂成功在此一举。”
闻言,姬茗一脸迷蒙,心里暗想这里就他们三个活口,其他人都中毒而死了,到哪里再“叫来”一个人来呢。
“‘叫来’是巫师的术话,因为在我们眼里,他们都是‘活着’的。”巫姑见他无动于衷,连忙解释。“人不同于其他非智动物,许多东西都是与生俱来的,就像身体内拥有两套机制,一个是外在可见的肉体载具,一个是内在不可见的灵魂记忆,所有都是阴阳协调和生命循环的法则……唉,一时半会跟你也讲不明白,你看这些人当中哪个生前比较灵通,身体硬朗,也就是说自律性和主观意识很强的。”
这话看似是巫姑随意说的,但在姬茗听来,心中充满了狐疑,全身瞬间起了鸡皮疙瘩,一根根竖起了汗毛。他有些吱吱唔唔,“那……那就是伙夫吧。”
“一边呆着吧,看你这副没出息的熊样,还是我来吧。”此时,姬师似乎已从悲痛中走出来了,一扫刚才的萎靡不振,冷静刚毅的举止之间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伙夫人很好的,就像我们的亲兄弟,有什么可怕的,我这就去将他背过来。”
一会儿,个子高大的伙夫被放在一块木板上,在火光的温暖照耀下,身体还是柔软的,红润如初,双眼紧闭,人就像沉沉睡着了一般,甚至可以想象出他打呼噜的样子,以及在梦中呓语的情景,“葱油大饼,野菇炖野鸡,晚饭做好了,大家快过来吃啦!”
姬茗和姬师一边默默地帮着摆放尸体,一边偷偷地抹眼泪。回想曾经那些熟悉不过的手足之情,打过也好,闹过也好,此刻已是阴阳两隔,彼此再无纠葛,一切成为过往云烟。
鲜活的不死草和杠板归盖满伙夫的全身,长长的竹叶阴符放在亡者的各个角落,随风飘落,如同祭事招魂的旗幡,巫姑口念咒语,手端一碗水,绕着亡者转圈,然后不停地用指尖蘸点水洒在四周……一阵阴风拂过,仿佛凌空陡现一样,不断围着亡者狂转,就连站在场外的姬师和姬茗他们都感到有种透过骨子里的寒冷,接着每一道画满图案的竹叶阴符瞬间脱离了地面,在半空中打转,越转越快,最后转圈成直线,就像一道直立不倒的通天柱……
“快,快,你们还不将药引给他服下……”巫姑看他们两人呆愣在场,不由得着急地吩咐。这是事前就叮嘱好的,不能错过了时辰,否则将前功尽弃。
“哦……好的,要不是你提醒,我们差点都忘记了。”姬师扶着伙夫的身体,尽量抬高头部,方便姬茗撬开他的嘴角,一竹筒的温热药引灌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伙夫身体颤动着坐了起来,紧闭的双眼突然圆瞪,僵直的双手指着空中,嘴里大叫道:“魔鬼,魔鬼,他们三头六臂,来了,来了……”
随着一声闷响似雷,飘浮在半空的竹叶阴符如断线的风筝,一张张随风散落在山野林间。这时,伙夫重新恢复了原样,一切似乎没有发生过。
“以前只听说有神仙,莫非世间真的还有厉鬼不成?”姬茗被刚才这一幕震惊住了,开始有些半信半疑。
对此,姬师没有了主意,只好向巫姑请教。“巫师,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会不会……”
一时间,巫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脑海里不断地回放着这一天来发生过的每个关键片段,不放过一点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很显然,这前后两起惨案有着不少的共同点,都与盐有关,说明作案凶犯缺少食盐,来无影去无踪,这说明很有可能并非常人,伙夫还魂所提到的三头六臂就足以说明。但是,如果说前一起阴阳寨屠人事件除了与新安部落以及共工部落事出有因,那么与后一桩巫族部落毒案看似并没瓜葛,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呢?
“我想,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虽不能肯定,但总感觉这些事件的背后有着一双无形的手,说不定其中隐藏着更大的阴谋,也或许我们已不知不觉地卷入了他们早已布下的天罗地网……”
至于巫姑所指的“他们”到底是什么呢,姬师和姬茗两人不敢再作声张,因为在短暂的一天里就经过这么多他们认为不可想象的事情,精神已经变得有些麻木了,或者说根本上分不清东西南北,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又不该做什么,完全取决于眼前这个唯一可以依赖的年轻女巫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