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庭前会审

白帝城的青砖长街被正午的骄阳晒得发烫。石懿赤裸着上身蜷缩在透明玻璃囚笼里，汗水顺着锁骨滴落，在脚踝处凝结成晶莹的水珠。那座高三丈、周长十围的巨型玻璃盒将他与外界隔绝，却隔不断无数指头戳在玻璃上的笃笃声。“妖族奸细！“布衣老者唾沫横飞，浑浊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蹦出，“去年我孙儿就是被这等妖物掳走的！“

孩童们将石懿当作活靶子，用弹弓射来泥丸。透明的牢笼上布满细密的裂纹，却坚韧得连铜锥都难以凿穿。石懿只能看着那些泥点溅在自己发梢，与血迹混成褐黑色的泥浆。他的肋侧还留着晨间刑讯的刀伤，淡红的肌肉组织在破烂的中衣下若隐若现。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两匹枣红马从长街尽头疾驰而来，马蹄在青石板上踏出密集的鼓点。罗征率先跃下马背，他的刀在阳光下划出冷冽弧光，直指云落的眉心：“同僚犯险换回的功臣，岂容你当街凌辱？“朱千凝从马鞍侧袋取出玄色油布，足尖轻点便跃上三丈高的玻璃盒。她解开布袋时，阳光突然暗了三分。厚重的油布如乌云般垂落，将石懿连同半截玻璃盒都笼罩其中。布料摩擦发出沙沙轻响，隔绝了此起彼伏的咒骂声。

云落的冰锥悬在半空，业火刀距离她鼻尖不过寸许。这个执法少女眼底泛起潮水般的困惑，却倔强地挺直脊背：“白帝城律法第三十七条，若嫌犯有疑问需庭前审问。“

当云落再次抬头时，玻璃盒已被油布完全遮蔽。她能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碰撞声，像是有人在努力站直身体。罗征正帮着朱千凝用麻绳固定油布，那神情竟比给战马裹伤时还要认真。

油布重新落下时，石懿望着手中密密麻麻的验伤图谱，突然发现最底下压着半块槐花糕。甜腻的香气混着药草味，在黑暗中渐渐弥漫开来。

月光在云落的玄色执法服上流淌成银色河床。她用银锥挑亮油灯时，石懿正被铁链拴在梨木书案旁，手腕上的锁头与书架铁环相扣，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从今天起，直到庭审结束你都要在我身边。“云落将验伤簿重重摔在案上，墨汁溅在石懿锁骨的旧伤上，疼得他倒抽冷气。她解下腰间短刀插在石懿颈侧，刀刃与皮肤仅隔一丝，晨光初透时，石懿被冰凉的刀尖顶醒。云落已经换上晨练的劲装，腰间执法玉牌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她用银叉挑起石懿的下颌，当石懿被拽着铁链走向厨房时，后腰被刀柄顶得生疼。灶火噼啪作响，云落亲自监督石懿搅动米粥。热气模糊了少年的眉眼，石懿数次被溅起的油星烫得缩手，却只能用铁链摩擦灶台转移痛楚。云落突然捏住他耳垂：“眼睛往哪看？“石懿这才发现自己的视线正落在她晨跑后微湿的后颈。

当夜浴桶沉入地窖时，石懿被命令站在帷幔外。云落突然掀开纱帘：“转过身。“水汽中，她赤裸的脊背浮现出一道狰狞伤疤——从肩胛贯穿至腰际，像是被巨兽利爪撕开的伤口。

月光再次漫过白帝城时，云落站在城头望着石懿策马离去的背影。她解开外袍，让夜风掠过脊背那道正在蜕变的鳞伤。

铜甲摩擦的闷响撕裂晨雾时，云落正用银锥挑开石懿锁骨的新伤。审讯室的朱漆大门轰然洞开，飞龙将军的玄甲靴跟在青砖地上碾出铁锈味。

石懿望着云落跃入战火中的背影，突然发现她颈后的鳞片在晨光中泛起金属光泽——那正是他肋侧旧伤中，始终无法愈合的诡异纹路。当妖族的赤旗再次遮蔽天空时，他握紧染血的执法玉牌，掌心的血契纹路正与云落留下的鳞片残片，渐渐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