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神教使者2
“祝师妹就留在外面吧，这里味儿太冲了。”张晖捂着口鼻苦笑道：“孙大人，李烨，咱们去看吧。”
李烨等人当然没有意见，他们顺着水潭边上的土坡路来到丁雷家门前。
“邦邦邦！”
孙犁用力拍着木门，高声喊道：“开门开门，官府查案！”
一连喊了三次都没人应声。
孙犁皱眉冷哼，对着张晖点了点头，张晖立刻上前，单掌竖掌劈向门缝。
“喀拉！”
本就不算结实的木门顿时向两侧敞开，露出个黑黢黢的小院儿来。
三人和一名衙役通过院子，进入黑暗的屋子里，衙役将手中抓着的短烛点燃，摸索找到了角落里的一张缺了个腿的桌子，将烛泪滴了几滴后按上蜡烛。
烛火照亮起来。
这是一间破败逼仄的小屋，头顶蛛网横生，角落的床榻上依稀能瞧见个斜身躺着个瘦弱汉子。
几人顿时做好防备。
“丁某......体虚多病，不便下榻行礼，还望各位大人勿怪......”汉子此时像是刚从梦里惊醒，支起上半身低声道。
李烨看向瘦弱汉子，这人脸皮蜡黄，双颊瘦削，看着很是营养不良。
“丁雷？”孙犁走上前，皱眉打量着对方。
“是小人没错。”
“刚才我等叫门，你既然在家，为何不应？”
“小人久病缠身，精神恍惚，还以为是在梦里，怠慢了各位大人还望勿怪......”丁雷低声叹了口气。
“行了躺着吧，我们问几句话就走。”孙犁点了点头，对方是秀才，在大赢朝，秀才除了可以免税之外，见到官差也可以不用下跪，只需要拱手行礼即可。
对方既然重病在床，孙犁也不需要让他下床行礼。
几人的目光在屋内四周打量着，孙犁看了圈破落到极致的环境，奇道：“丁先生，你不是和你母亲住在一起么，她人呢？”
“......回大人，老母前些日子亡故了。”丁雷沉默片刻，低声答道。
孙犁闻言点了点头，也没继续多问。
黄王村发生惨案，这丁秀才的老母能寿终正寝，也未尝不是件幸事。
‘除了臭味倒是没有闻到什么不对劲的，看来是我多心了。’李烨皱了皱眉，他本以为这村南应该是有一些线索在的，想不到也找不着什么有用的东西。
就连那酷似娄飞羽身上的香味也消失不见了。
众人在丁雷家里搜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孙犁眼见没有发现，便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李烨的心中却没来由的一悸。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瞬间笼罩了他。
圆满追迹，感知杀气！
李烨面色微变。
“嗞。”
下一刻，屋外骤然传来细微的破空声。
“快躲开！”
这破空声又细又快，李烨来不及再去跑到屋外，只得拽起身旁一脸惊疑的张晖向屋子的一角扑去。
轰！
耳中轰鸣剧烈颤动，仿佛有一块巨石砸中了屋顶。
茅草屋顿时破了个大洞，椽子崩折，尘沙飞扬，半个屋顶都塌陷下来！
李烨和张晖身处最里，倒是没有被砸到。
他遮挡住头顶的尘沙，朝上看去。
一个黑色人影正站在碎裂的屋顶，双眼正朝着下方扫视，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孙犁被一大块横梁砸到肩膀，整个人晕晕乎乎，好不容易才直起身子甩了甩头，对着头顶的那人影高声喝骂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当众袭击朝廷官差？！”
屋顶那人影抛着手上的圆球，语气里带着笑：“在下林炼，衙门的诸位，这次有没有找到什么新线索啊？”
听这人的意思，赫然就是这灭村案子的相关者！
众人惊愕至极，各自将目光齐齐望向头顶这自称林炼的男子。
“林炼？”
“好好，你是黄王村血案的真凶么，还然敢主动找上门来。”
孙犁正在咳嗽，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眉头紧皱的李烨默默向后退去，几人刚到了这姓丁的教书先生家里，这人就忽然出现，难道这两人之间......
正当李烨这么想的时候，屋内角落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复杂的叹息：“使者大人，你怎么来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这人竟然是躺在床上的丁秀才。
李烨暗自凛然，这两人果然有联系！
“丁先生，你在说什么，你认识此人？”孙犁眼睛微眯地看向丁雷。
对方区区一名秀才，竟然跟这名一看就等阶不低的武林高手认识，这件事本身就很古怪。
“我不来，万一你身上的东西被人取走，咱们这么多天不就白忙活了？”林炼淡淡笑道，将手一甩，手上的圆球物体落到了地上。
“咚咚”两声，咕噜噜滚动着停下，屋顶漏下来的月光将圆球照亮。
这是颗发丝花白的老者头颅。
银白的乱发上沾染着少量血迹，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残留着深刻的恐惧和怨毒。
李烨心中一震，这竟然是黄王村的村正黄老何的脑袋！
“这老狗，一刀杀了真是便宜他了，真想再多折磨他一些时日，让他好好品尝品尝我这么多年来受的痛苦。”丁雷的语气很平静，但里面藏着的怨恨和杀意，却是令人不寒而栗。
林炼在屋顶负手而立，淡笑不语。
众人听到这里都明白了，这黄老何必然是这位丁先生的仇家，所以对方策划了这场血腥恐怖的午夜拔头人案，打算将仇人一步步逼近深渊。
李烨从对方这两人身上感受到了在卓豪身上从未有过的压力，这说明这两人最少也是超越自己的练皮武者。
‘这边有张晖和祝霓裳两个练皮大成，孙犁和这名衙役不懂武功，我得想办法找个安全的距离射箭才行......’李烨不动声色地寻找起离开屋子的途径。
“丁秀才，枉你还是个读书人！你们两个到底跟这村正有什么仇，犯得着杀害这么多无辜村民吗？”孙犁双手微微发抖，怒喝道：“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无辜？良心，说的好！”
丁雷蓦地抚掌大笑，指着地上的头颅，语气平静中带着深刻无比的怨毒。
“这老狗贪婪狠毒，无恶不作，他们曾经将一家流浪到村里的人家囚禁起来，虐杀后卖给了不知情的穷人，我的学生目睹后向官府告发了他们的恶行，被这老狗知道，联合王三等人将那孩子连同全家七口尽数毒死，连只鸡都没有放过。
丁某连夜写状子要去县衙告状，也被他们截下来打得只剩一口气丢进粪坑，若不是我后来侥幸活下来，让好友在村子里放出风声，使这黄老狗心中忌惮，我那老母亲说不定也早就被他们害死了。”
丁雷深吸了口气，继续道：“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放过我母亲，虽然留我母亲勉强活着，但也将她百般虐待折磨，后来更是将她安置到这种地方......
老母原本耳聪目明，极为康健，但在这种地方......”
他指着这四周污秽不堪的环境，惨笑道：“这种地方下，短短半月时间就染上疾病，撒手人寰。让我这不孝子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你们说，我该不该杀了黄老狗和王三这些人？”
众人沉默。
如果这丁雷说的是真话，那这黄老何确实是该死。
黄王村地处偏僻，远离渠沟镇衙门，黄老何这名老村正权利又大，在这种偏僻村子里，几乎和个土皇帝没有任何区别，这在任何村落里都不算难见。
也难怪之前的村民们看到黄老何父子，都是副委屈讨好的样子，就连那嘴上不饶人的泼妇一样的王三媳妇，在黄老何的面前也只敢小声嘟囔几句。
要是黄老何真的联合其他村民们欺辱丁雷一家，确实也很容易做到。
孙犁皱眉道：“你既然当时没有死，后来为什么不去县衙告状？难道当时的县令大人就没有派人来黄王村查一查吗？”
何青云将县衙搬到渠沟镇只是这十年内的事情，上一任县衙并不在渠沟镇。
“你怎知我没有告过？”丁雷嘿嘿冷笑道：“可惜啊，大赢朝的官儿身上总有数不清的窟窿，也总有人能想办法帮他们补上去，谁补得好那他们自然就会听谁的了！”
听到丁雷讥讽当时的县令，孙犁顿时愕然。
“这么说，你们杀的这些人都曾欺辱过你们？”
听到李烨的提问，丁雷顿时一怔，摇头道：“当然不是，这些人中绝大部分都是参与者，另一些人则是有些关系，要么就是不做声。”
“不做声的也要死么？”张晖忍怒道。
“他们当年就是这般不做声，所以他们看着老贼欺负同村的时候，后来欺辱我母亲时他们依旧不做声。”
一丝刻毒的微笑出现在丁雷脸上，只听他若无其事地道：“既然他们这么喜欢不作声，那就永远都不要出声好了。”
这时，头顶的男子忽然拍了拍手，淡然道：“丁先生，说到这里差不多了吧，我作为你的入教见证者，还需要你做最后一步。”
“要做什么，使者大人就尽管吩咐吧，只要在下能够加入神教为天下百姓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丁某就心满意足了。”
丁雷拱了拱手，神色庄严又肃穆。
“好得很，不愧是我神教选中的人才！”
林炼指了指孙犁和李烨几人，微笑道：“只要你将这几人杀死，再将血种交给那位大人，你就完成了任务。我则会上报给护法大人，为你造册登记入教，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神教的正式成员了。”
‘血种？那是什么东西，那位大人又是谁？’李烨只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看不清楚方向的黑暗旋涡，被卷进了一个可怕的阴谋里。
在林炼说出神教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就在猜测对方说的会不会是神泉教。
除了这个如今在大赢朝如日中天的教派外，在现在的这片大地上，想必也没有其他教派敢于自称什么神教。
他回想起在镇上遇到过的渡难老僧，这么久不见，不知道对方这时候是在做什么。
听了林炼的要求，丁雷沉默片刻，忽然叹道：“非要这么做么使者大人？
这几人不过是来奉命查案的罢了，该杀的人都杀净了，我在此地的事情已了，不想再......”
“不，就得这么做！”
林炼打断丁雷，声音冷下来，语气里丝毫没有转圜余地：“仪式不能虎头蛇尾，我们在这里做的事情，也不能暴露给任何人，这些人都要死，这也是护法大人的命令！”
“果然是手段残忍的杀人魔，他奶奶的，你们果然是凶手！”孙犁满脸怒容，弯腰捡起半块黄砖朝着上方的林炼扔过去，大叫道：“两位贤侄，看你们的了！”
林炼见状撇了撇嘴，随手一拳，便将这半块砖头击成了粉末，猛地仰头纵声长笑。
轰————
随着他的笑声，房顶本就簌簌下落的泥沙突然滑动，半边屋顶往下猛然一坠，几乎要全部掉落下来。
“好强的内息真气！”
张晖神情凝重，低声朝李烨道：“此人的境界极有可能是练筋入门的强者，李师弟，你等会护住孙大人找机会离开，我想办法拖住他们.....”
练筋入门？！
李烨的心中陡然一沉，握住紫云弓的手的关节不禁有些发白。
张晖这人虽然说话有点不靠谱，但李烨知道他还是不会在这种时候乱开玩笑的。
练筋和练皮之间虽然只差一个境界，但比练皮和练血的差距可大多了！
武者五个阶段，越是往后的每个阶段，差距都会成倍地拉开。
正常情况下，一个练皮入门武者可以打三个练血巅峰。
但要是练筋入门能打几个练皮巅峰那可就不好说了，说不定能打三个以上也是正常的。
今夜在黄王村的人手中，当以此人的武功境界为最高！
除了在这里的张晖之外，就只有外面不知道跑到哪去的祝霓裳同样是练皮巅峰，两人合力说不定能勉强和这林炼一战。
但要是再加上另一个不知境界的丁雷，情况可就是极为不妙了。
快速在心中分辨出局势后，李烨立刻决定，自己一定要赶紧找机会找到射箭的位置。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从这绝境下逃出生天。
“如此，就按使者大人的意思来吧。”
丁雷点头轻叹，看向几人的目光一寒：“丁某会记得各位大人的牺牲，事不可违，只能来日在下加入神教后多拯救些百姓以偿还各位了。”
话音一落，两股冰冷彻骨的寒意一上一下，以不同的角度，如两股龙卷风般冲着众人席卷冲来，激得李烨瞳孔骤缩，双臂瞬间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丁雷和林炼的目光如看待死人般望着四人，杀气如寒刀凛冽。
“李师弟，保护好孙大人！”
张晖话音未落，便抬手挡下丁雷袭到面门的一记重拳。
“铛。”两人的拳掌相击处，竟发出了金属对撞般的浑厚音色。
“练皮大成？”张晖眉头紧皱，除了这所谓的神教使者是个练筋入门外，这丁秀才竟然也是个练皮大成的武者。
他施展出最擅长的祝家拳迎向丁雷，打算趁着这名练筋的强者暂时不参与战斗的时候，速速将丁雷击杀，然后再和祝霓裳共同迎击林炼。
双方拳脚纵横，很快就在这逼仄的空间里过起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