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山脚下有一教堂
远处青山烟云缭绕，小雨过后整个世界都灰蒙蒙的，山脚下有一小院，小院内荒芜宽广，连一亭子都没有，有八位女孩站得笔直，皆头顶木匣，她们面前坐着一位美人，手持棍棒，神态严肃，美人两旁分别站着两位壮汉。
院门被敲响，美人起身去开门，八位女孩纷纷偷偷放松四肢，一女孩的木匣落地，美人闻声转头瞪了她一眼，女孩马上捡起木匣将其顶在头顶。
老鸨微笑道：“今天来了一上品货，相貌极佳，肤如凝脂，沉鱼落雁，不过性情泼辣，还请柳小姐好好调教。”
柳知意微微点头，答应道：“一定不辜负如烟姐姐期望，好好调教。”
杨如烟转身向两壮汉摆摆手：“卸货。”
马车颠簸一下午到此，阿瑶内心早已恢复平静，嘴里被塞满布团，被一壮汉扔至柴房。
柳知意送走杨如烟后，冷冷看了眼阿瑶，一句话也没说，便关上房门。
阿瑶眉头紧蹙，东张西望，发现这个房间除了烧火的干柴，什么都没有。
“刚刚是你掉的木匣吗？”柳知意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阿瑶立刻竖起耳朵。
“是、是的。”女孩的声音中满是恐惧。
阿瑶四肢被绑死死的，只能向前不停挪动，终于抵达门口，从门缝向外望去。
“把手伸出来。”柳知意冷冷道。
女孩颤抖着把手伸出来，木匣也掉落在地。
木棍打在女孩手上，发出巨响，瞬间整个手变得通红。
女孩眼中充斥着泪花，赶忙下跪磕头：“小奴不敢偷懒了，求柳大人放过。”
阿瑶啧啧不已，不停摇头：此地不宜久留，太可怕了。
“今天就先训练到此，你们该去准备晚膳了。”柳知意说完，便带上两个壮汉向柴房走来，阿瑶备感不妙，立刻扭动身躯，挪回至原位。
三个气势汹汹的身影将阿瑶整个人覆盖，阿瑶额前一黑，心里不断默念保命经：不能硬碰硬，绝对不能硬碰硬。
“想在醉月楼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力，也不是不可以。”柳知意蹲下，直视阿瑶，拿走她嘴里的布团。
“什么？”阿瑶问道。
“熟练掌握某个乐器或是精通任意种类的舞蹈。”柳知意说道。
“好，我一定努力学习。”阿瑶语气坚定。
柳知意轻蔑一笑：“在我这训练过的姑娘，十个有九个都坚持不住，都只能乖乖当娼女，被男人、被女人甚至被动物任意侵犯，沦为权贵的玩物。”
阿瑶咽了咽口水：“不是还有一个吗。”
“你可别想着逃跑，上一个逃跑的在水牢中活生生被饿死了。”柳知意挑起阿瑶的下巴，眼神深邃，浑身散发着恶毒的气息。
“我不会逃跑的，我相信我能坚持下去，还请柳大人敬请期待。”阿瑶认真说道。
柳知意双眼微眯，直直盯着阿瑶，阿瑶也不害怕，坚定着看着柳知意。
良久后，柳知意站起身，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给她松绑，我看性情也就一般泼辣。”
两位壮汉收到指令后，上前为阿瑶松绑。
阿瑶微微俯身，低着头：“谢柳大人。”
“明天卯时起床，和姑娘们一起上课。”柳知意眼带笑意。
阿瑶微笑：“好的。”
内心OS：真是个魔鬼，变脸比翻书还快。
柳知意侧身对旁边的壮汉吩咐道：“给她准备两套衣服和一套洗漱用品，安排好床铺。”
“好。”壮汉甲答应道。
“晚上厨房没人，记得沐浴更衣，身上脏兮兮的。”柳知意眉头紧蹙，嫌弃道。
“好。”阿瑶答应道。
女奴们皆在厨房备餐，卧房内没有人，阿瑶紧随壮汉甲进入卧房。
“你睡这吧。”壮汉甲将床品放在一张床上。
“好。”阿瑶答应道。
外面又下起细细密密的小雨，阿瑶站在窗边向外望去，长叹一口气，然后走向厨房。
两姑娘坐在灶台下加火，两姑娘坐在门口掰菜叶，两姑娘在切菜，还有两姑娘在院中井口处打水。
阿瑶怯生生地站在厨房门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和我们一起掰菜叶吧。”一女孩抬头笑道。
阿瑶坐到那位女孩身边，开始干活。
“你叫什么名字呀。”女孩笑道。
“我叫阿瑶，你呢？”阿瑶羞涩道。
“我叫盈盈。”盈盈笑容很甜美，眼睛弯弯的，说着说着，就将手搭在阿瑶的肩膀上，“以后我们就都是朋友了，我罩着你。”
阿瑶缓缓点头：这里好像也没那么恐怖。
“我叫杏儿，在青楼教坊待了三年，知道醉月楼的许多八卦，你想不想听。”杏儿笑道。
阿瑶瞬间两眼放光：“杏儿姐请讲，最好能多和我讲些规矩，初来乍到真害怕做错事，小女感激不尽。”
杏儿抿嘴，思考良久后说道：“在这青楼教坊待了三年有余，未曾看见过一位女子成功逃跑，死的死，残的残，既然来到这里，别轻易逃跑，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从这里出去的路只有两条，要么习得技艺成为艺妓，要么学会取悦男人成为娼妇，是吗？”阿瑶认真说道。
杏儿长叹一口气：“习得技艺难如登天，琴房里放着各种各样的乐器，柳大人只教我们入门，要精通那些乐器只能靠那几本乐谱，可我们哪里看得懂，说是有这么一条路，我来这三年，我只见过有五六位姑娘从这里出去成为艺妓。”
阿瑶微微蹙眉，神态凝重：“或许我可以。”
“成为娼妇又没什么，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坐在灶台下的一位女子自言自语道，眼神空洞，精神状态不详。
杏儿贴近阿瑶的耳朵，小声说道：“我们这的疯婆娘，切记离她远点。”
阿瑶愣了愣，疯狂点头。
夜色渐浓，山野中蝉鸣声不止，姑娘们都已进入梦乡，唯有阿瑶才洗漱好，正蹑手蹑脚前往琴房。
阿瑶点燃一支蜡烛，拿起烛台向书架走去，翻开一本琵琶谱，熟悉的记忆涌入脑海，不过半个时辰，便将整本书看完。
阿瑶合上书，闭上眼，开始回想，发现自己竟全部记住了。
“或许我曾经就是一名顶级艺妓。”阿瑶惊喜地睁开眼睛，感慨道，接着又拿起一本二胡谱，没有熟悉的记忆涌入脑海，感到有些懊恼，但也不气馁，继续打开下一本曲谱，最后发现自己只熟悉琵琶谱。
琴房中央放置着各种各样的乐器，阿瑶小心翼翼将琵琶拿起，内心跃跃欲试，终还是没忍住，拨动琴弦。
悠扬的琴声响起，将夜晚的静寂打破，柳知意闻声而来，默默站在门外聆听，一曲毕，才踏入琴房。
阿瑶看到柳知意来了，内心得意洋洋，笑着说道：“怎么样？”
柳知意轻笑一声，默默拿过阿瑶手中的琵琶，正襟危坐于木椅上，琴声缓缓若山间小溪，悦耳也养心，霎时间，琴声加急，拉人心悬，最后在琴上轻轻一划，一股惋惜之情应运而生。
阿瑶面色难堪，备感不妙，慌忙说道：“柳大人技艺高超，非小辈能媲及。”
柳知意微笑着，将琵琶放好，说道：“后生可畏，天赋极佳，是个练琴的好材料。”
阿瑶低头，赶忙说道：“谢柳大人夸奖。”
“还在长身体，快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晨跑。”柳知意笑道。
“小辈这就去。”阿瑶说完，立刻小跑着离开琴房。
一边跑一边想着：好尴尬啊，救命，就我那三脚猫功夫居然还想在柳大人面前得瑟，简直是自取其辱。
清晨微光将小院照亮，卯时到，公鸡鸣叫声响起，姑娘们都起床洗漱，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壮汉甲双手环抱站在院子中央，面色严肃。
“一刻钟时间完成洗漱，未及时到我面前集合者，杖十大板。”壮汉甲粗犷的声音响起，为姑娘们敲响警钟。
姑娘们排成一排，绕着院子晨跑，按照柳知意的要求，每人每天需绕着院落跑五十圈，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阿沫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心生一计，迈着妖娆的步子向壮汉甲走去，声音嗲得很：“哥哥，奴家实在是跑不动了，能不能通融一下？”
杏儿看到阿沫想用美人计换来偷懒，小声嘟囔道：“愚蠢至极。”
壮汉甲看都不看阿沫一眼：“躺下，杖则十大板。”
阿沫咬牙不肯放弃，又挽起壮汉甲的臂膀，娇声娇气道：“哥哥，求求你了，柳大人天天要睡到午时才起，不会看到你给我开小灶的。”
壮汉甲一把将阿沫甩到地上：“放肆！要么去跑，要么十大板。”
阿沫愤愤站起身，拍干净身上的泥土，转身加入到晨跑的队伍之中。
阳光渐渐刺眼，女孩们的肚子也开始咕咕作响。
“一时辰到，再走一会儿，自主去享早膳。”壮汉甲说完，便离场，走向厨房。
杏儿叉着腰，缓缓走着，抱怨道：“累死老娘了。”
到了下午，柳知意会教姑娘们礼仪和规矩，接着姑娘们到琴房自主练习乐器。
时光转瞬即逝，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个月，阿瑶渐渐发现：在这里，好像只需要服从安排便可以免受皮肉之苦。
“今天的仪态训练就到这里。”柳知意站起身，姑娘们纷纷将木匣子从自己头上拿下。
“明天你们要去醉月楼参加考试，我希望你们都能成为一名优秀的艺妓，成为一名有骨气的小女娘。”柳知意走到杏儿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赖在我这教坊三年了，我可不想再看到你了，明天必须考过。”
杏儿苦笑道：“我尽力。”
“明日卯时出发，今日也早些歇息吧。”柳知意淡淡说完，便走向卧房。
阿瑶内心升起一丝期待，自言自语道：“醉月楼会是什么样的呢？”
“豪华至极，能在那里消费得起的人皆是不凡之人。”杏儿的声音响起。
“不过考试很难。”盈盈哭丧着脸说道。
“我想再去练习一下我的琵琶。”阿瑶两眼放光。
“我也去。”盈盈说道。
“你们都去，那我没理由不去了。”杏儿笑道。
第二日清晨，姑娘们都坐上马车前往醉月楼。
朱红大门两旁站着三、四位姑娘，笑脸盈盈，身姿曼妙，在门口欢迎来客。阿瑶一行人，在柳知意的带领下进入楼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熏香。大厅中央有一高台，一女子面戴薄纱，身着露脐装，舞步轻盈，腰肢款摆，舞姿与乐队乐声遥相呼应，台下看客皆目不转睛。
“看到了吗，这就是顶级艺妓。”柳知意说道。
“好美。”阿瑶感慨道。
一曲毕，女子鞠躬致谢，拿起架子上的一个精致大圆盘向台下走去，看客们纷纷献上打赏，待到女子再次回到台上，盘子上已被堆满各种珠宝和银两。
“乐晓莹再次感谢各位看官的捧场！”乐晓莹大声说道。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好多钱啊，我这辈子都每见过那么多钱。”盈盈感慨道。
“走吧，现在去后院参加考试。”柳知意说道。
青楼后院环境幽美，小桥流水，各式各样的花儿争相斗艳，亭子下摆放着精致的石桌石椅。
杨如烟笑容满面迎面走来，身后跟着十位壮汉，声势浩大。
“知意妹妹，一路舟车劳顿甚是辛苦，还快和我一起坐到屋内。”杨如烟拉起柳知意的手，往屋内走去。
屋内主座坐着杨如烟和柳知意，左右侧位分别坐着两位面容姣好的娘子，阿瑶一行人分作两排站在中央。
“那么开始考试，第一位，阿兰，其他无关人员门外等候。”杨如烟向自己身边的丫鬟摆摆手。
丫鬟接到旨意，走上前，领着无关人员到门外。
阿瑶一行人站在亭子下。
“我已经考过六次了，这次要是不能过，就只能作娼妇了。”杏儿焦虑道。
“作娼妇便作娼妇，那有什么。”阿沫笑道。
杏儿无语抿嘴，转而拉起阿瑶的手：“我觉得你一定能过。”
阿瑶挠挠头，笑道：“不知道，我也有点紧张。”
“快看，有俊男靓女。”盈盈的声音响起，指向假山前的小路。
男人身材高大，面容俊秀，全身上下散发着迷人的气息，气宇非凡，身姿挺拔，站在他身边的姑娘便是刚刚在台上跳舞的乐晓莹，忽闪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笑容满面，看着好像和旁边的男子交谈甚欢。
“那是六皇子鹿云墨。”丫鬟淡淡说道。
盈盈瞪大眼睛，尽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激动：“皇子？”
丫鬟一脸嫌弃：“能不能不要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啊。”
盈盈瞬间闭紧嘴巴。
“他们也是这次考试的考官吗？”阿瑶问道。
“是啊。”丫鬟答应道。
瓷杯从阿兰头顶掉落，发出清脆的响声，碎片四散而开。
鹿云墨站在门口笑着说道：“我来得不巧呀，怎么一到这就碰到杯子碎了这种事。”
“哎哟，我们这在选拔艺妓呢。”杨如烟站起身，面带微笑，向门口走来，迎接鹿云墨“真是稀客，还请快快入座。”
“选拔艺妓？”鹿云墨嘟囔道，坐到主位上，“有意思。”
柳知意赶忙起身让座给杨如烟，乐晓莹坐到鹿云墨旁边。
阿兰低着头。
“阿兰不合格，出去吧。”柳知意宣布道。
阿兰迅速逃离现场。
“唤阿瑶进来。”柳知意对站在门口的丫鬟说道。
“诺。”
阿瑶长舒一口气，踏入考场，面带微笑。
“顶瓷杯绕这走一圈。”柳知意说道。
阿瑶拿起眼前小桌上的瓷杯，放置在自己的头顶上，从容不迫。
“接下来，用眼前的小桌端茶倒水。”柳知意说道。
阿瑶优雅地拿下头顶上的瓷杯，单膝跪下，开始展示自己的茶艺。
“最后，表演才艺。”柳知意说完，站起身，将琵琶递给阿瑶。
阿瑶接过琵琶，微微笑道：“民女想弹奏一曲，一曲热辣。”
“有意思。”鹿云墨拿起一颗提子，往自己嘴里塞。
阿瑶抱着琵琶坐到椅子上，面色冷冽，用力拨动琴弦，似有疾风骤雨、千军万马之势。
乐晓莹很是欣赏，脸上笑脸不止。
一曲毕。
“妹妹弹得甚好，有机会真想让你给我伴奏，天天跳那些古典优雅的舞蹈，我都感到乏味至极，你这曲子好，叫什么名字。”乐晓莹笑道。
“是民女自创的曲子，名曰《独孤月》。”阿瑶微笑道。
“甚好甚好。”乐晓莹夸赞道。
“想来宫廷教坊吗？”鹿云墨笑道。
阿瑶忽闪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小心问道：“何为宫廷教坊？”
鹿云墨笑而不语。
柳知意赶忙说道：“还不下跪道谢，进入宫廷教坊，为皇宫贵族表演，还有希望嫁给皇室，是你的荣幸。”
阿瑶赶忙下跪，将手叠在胸前行礼，说道：“谢大人。”
乐晓莹嘟嘴遗憾道：“我还想阿瑶妹妹为我伴奏呢。”
“等她每周出宫的时候，叫她来给你伴奏不就可以了。”鹿云墨摸摸乐晓莹的头宠溺道。
“这进了皇宫哪里还能有自由，每月出来一趟都难，你就别和晓莹开玩笑了。”乐晓莹说着便窝入云墨怀中。
“那让阿瑶自己决定。”鹿云墨说完扭头看向阿瑶，“你是想留在皇宫还是醉月楼？”
阿瑶眼帘低垂，思虑一二，抬眼坚定看向鹿云墨，说道：“醉月楼。”
乐晓莹站起身，笑容满面走向阿瑶：“妹妹好有眼光，虽然我们醉月楼不如皇宫有钱，但一定比皇宫自由，自由无价。”
鹿云墨轻轻一笑：“笼中金丝雀看似没有自由，但锦衣玉食，想要什么金银珠宝都有，怎么不算另一种自由呢？”
乐晓莹将阿瑶搀扶起身，嘟着樱桃小嘴，转身对鹿云墨说道：“六皇子莫不是要反悔。”
鹿云墨眼带桃花，小口抿一盏葡萄汁：“为一贱民，不至于，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来宫中当我的妾室并没那么糟糕。”
乐晓莹像是没听到鹿云墨的话，转身拉起阿瑶的小手，笑着说道：“阿瑶妹妹，以后要是在醉月楼有谁欺负你，报我的名字。”
“谢……”阿瑶抬手正想行谢礼，却被乐晓莹打断。
“不必如此客气，以后大家就都是姐妹啦。”乐晓莹将阿瑶正想抬起的手按下。
“好。”阿瑶乖巧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