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蜘蛛吐丝，黄雀在后
罗桥镇内，一只白色的肥大蜘蛛从河中浮出，似有灵智一般，缩在河岸青石畔等待了一刻，才甩开蛛腿，爬上岸来。
肥大的白蛛寻觅到一处房中，沿着木柱爬上房梁。
蛛丝从肥大的蛛腹中喷出，抽出的丝线按却并不是寻常的蛛网，而是一具躯壳！
洁白的蛛丝勾勒出了一个少年的面部，却并不是方才朱真人的面庞！
盘丝观《罗织经》最深秘！
化生法门！
时间轻轻流逝，蛛丝勾勒出半个身躯，肥大的蜘蛛似乎有些吃力，吐丝的速度有些放缓下来。
在寂静无声的房中，欢快的小调与脚步声便显得很是突兀。
木门推开，一位鹅黄衫的少女哼着小调，足下踏着一双麂皮靴，腰间挎着十数个花花绿绿的锦囊，握着一块罗盘，笑着走进房中。
“嘻嘻，让我找找，朱有道，四十六岁，庚辰年生人……哦，你藏在房梁上。”
少女娇憨一笑，手上却不停，将那块小小罗盘塞进一个绿色锦囊，手上又飞快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双麂皮手套戴上。
少女微微沉吟，随即从花花绿绿的锦囊里掏出无数的丹药和护体法宝。
“玉佩没发热，安全。“
“避毒丹已服用，安全。”
“护体术加持，安全。”
……
黄衫少女娇俏一笑，认真说道：
“师父说了，你这个混蛋最会用毒，要我小心一些……”
那少年的半截身子忽地挺直坐起来，面上满是惊恐。
这黄衫少女是谁？
那罗盘和一身的护身器具，要么是这少女身份不凡，要么便是这少女所修行的流派并不注重肉身。
更恐怖的是……这少女为什么知道自己的生年？是哪个命修传承在许久之前就在谋算自己？！
司天监？江南的各处司天监里，何时有了这么年轻的女子，就算有几个女术士在，又哪里有这么年轻乃至于不谙世事的年轻少女？
白色蛛丝凝住的身躯凝实，化作半截相貌清俊的无发无眉少年。少年一手撑在房梁上，一手掐断蛛丝，将那只肥大却已生机尽失的白蛛一捏，爆出白浆丢在地上。
少女虽然已是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吓了一跳。
少女捂着胸，心脏砰砰乱跳。
嘻，才不是阿雀胆小呢……谁看到房梁上坐起来半截人都会被吓到的吧……
阿雀愤怒挥拳，从腰间的某个特制锦囊里摸出一把银针，向着那少年身躯飞刺去。
那新生的少年身躯，手上的肌肉浑然无力，躲不开银针的飞刺，被命中了穴道，从梁上砸落下来。
朱真人新生的半截躯壳唯有头颅此刻可以微微转动，却连嘴唇都难以张合。
少年适应着自己新的躯体，忍着痛楚，模糊不清喊道：“姑娘饶命！我朱有道，愿以此躯签下命契，为姑娘做牛做马，为奴为仆！”
阿雀撇撇嘴，从腰里掏出精巧的精钢手弩，轻轻将弩箭推上轨道。
“师父说你不老实，你果然不老实，还想骗我。我把你捉住，用西南进贡的骨蛊或者戴叔叔的木偶戏法，不照样能让你听我的话么？”
“最重要的是，你到这个时候还想骗我？”
少年看着精钢箭头缓缓逼近自己的额头，面色惊惶恐惧，扭曲着嘴脸。
“饶命！在下不敢欺骗姑娘！签订命契的所需的寿命气运，我独自承担！”
阿雀怒极，一脚蹴在少年半截身子上。
“还在骗我！？”
“你盘丝观的《罗织经》后边的转生法，命精什么时候变成蕴藏躯体之中了？”
朱有道面露绝望，看着少女用带着麂皮手套的手掐起地上已经被捏扁的肥大白蛛，又取出一个错着金银线的木匣。
少年瞳孔猛扩，呼吸急促，半身颤抖。
为什么？
这少女对于盘丝观中的法门居然如此熟稔？仿佛……仿佛那《罗织经》中的命修法门，便是她的师门门径一般！
那小小的匣子不知有什么古怪，阿雀涨红了脸，才掰开一个小口。
朱有道痛苦至极却只能哀求道：“我还有金银和法宝藏在外头，姑娘若放我一命，贫道不敢说姑娘必成江南豪门，也必然成为江南大户！”
阿雀哑然失笑，仿佛听见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笑声仿佛银铃一般。
“把你的命精元神收住，我用命修的法子慢慢磨，你的东西不还是我的？”
朱真人彻底绝望，昏死过去。随着那只肥大白蛛落入木匣，匣子木盖啪的一声阖上。
少年的身躯化作一堆腐朽的白灰，只有方才钉在那半截身子上的银针在灰白的腐线中闪闪发光。
阿雀欣然一笑，拾起地上的银针，哼着江南的小调。
嘻，大功告成！
这讨厌的蜘蛛道人实在狡诈，若不是师父早有吩咐，说不得就被他骗了！
阿雀想起那朱有道的话语，忍不住一声轻笑。
以她的家境……江南还有比她家更富的人家么？
对了，今天师父说要带一个小师弟回来……第一次见面，是送苏杭的湖畔别院文雅一些，还是送南京贡院边的小院毕竟能表达师姐对小师弟的关爱呢？
真是让人头疼啊……
要不……把这蜘蛛炼化，给小师弟送去做见面礼？听师傅说，小师弟好像家境不是很好，一下子送太多钱……会不会显得自己好像在炫耀？
阿雀脱下手套，轻轻掐诀，一片金桑叶贴在额上，驱散预防可能有的毒瘴侵入。
少女捧着脸颊，想到日后多了一个小师弟，该如何抖擞师姐的威风，不由得微笑起来。
至于许久不见的师父，阿雀已是不自觉将他忘了。
那老不修的饿不死还活着就成，素未谋面的小师弟当然更可爱一点点。
阿雀拍一拍身上的无数锦囊，颇感顺利，欢欣鼓舞走出镇子。
忽地，少女的面色严肃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万一……小师弟被师父给带坏了和那老不修一样到处坑蒙拐骗怎么办？
不成，师姐要阻止师父把师弟带坏！
快走，多和师父待一刻，小师弟便距离堕落近一分！
阿雀面色坚决，连忙取出一张绘着甲马的黄纸，贴在小腿的麂皮靴上，极速向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