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恶魔界
这里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世界扭曲的夏尔。
黑暗传送门，只能形容为漆黑的洞穴。
从哪个角度看都只是一片平坦的黑色圆圈，没有真实感，无法掌握全貌。如果没有画在地上的魔法圆，连距离感都会错乱。
光是看着——就仿佛要被吸进去。
身体、心灵。
还有灵魂。
不妙的气息不断传来，感觉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世界在告诉自己，这是异质的存在。
“……初代魔王是抱着什么想法冲进去的呢？”
夏尔坦率地提出疑问。现在虽然被视为通往魔界的门，但不知道这件事就冲进去，不就只是自杀吗？
还是说，他忧心自己种族的未来，自暴自弃了呢？就算是这样，也太自暴自弃了。
“初代陛下应该有什么想法吧……”
普拉蒂一脸得意。
能把不知道说得煞有介事，语言还真是方便。
“嗯……不管怎样，总之那后面就是魔界。”
“没错。你还真冷静呢，夏尔，真可靠。”
普拉蒂似乎打从心底感到佩服。
“就连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差点被那股气势压倒呢。”
“或许是因为太过异质，反而觉得没什么吧。”
毕竟夏尔平常就生活在异样感与异物感之中。对夏尔来说，一切都很异质。虽然这个黑暗传送门特别夸张，不过只要想成“本来就是这么回事”，也就没什么了。
“那么，我出发了。一开始先找侍女之类的就行了吧？”
“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人一开始先跟小恶魔订契约，也有人第一次就与上级恶魔订下正式契约。你一定能遇到你需要的对象。”
“我知道了。”
走吧。
夏尔毫不紧张地快步走向黑暗传送门。
夏尔冷静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圣教会的勇者之中，有人曾经闯入魔界吗？那可是诸神的大战——神话时代的遗物哦？冷静想想，横渡世界还真是了不起。
……虽然没有自觉，但或许自己也很自暴自弃。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夏尔轻轻叹了口气，跳进【洞穴】。
†††
夏尔好像发呆了好一阵子。
必须让自己适应陌生的光、陌生的风、陌生的声音。
有种喝烈酒时的酩酊感。世界变得模糊，感觉也不太可靠。
夏尔站在黑暗的大地上。
不，或许很明亮。是光太黑了。
这里是森林吗？看不出来。地平线无边无际，但凝神细看，又会被喧嚣的影子树丛遮蔽。
好浓。
信息好浓，密度完全不同。
夏尔觉得自己好渺小。
好稀薄，夏尔这么觉得。
“你好。”
有人向夏尔搭话，夏尔转过头。
一把穿着燕尾服的魔杖站在那里……夏尔想不到其他形容词。一把散发古老气息的木制魔杖插着整套燕尾服，自己站着。
“很少看到你这种人来这里。”
是个沉稳的男性声音。这把魔杖就是本体恶魔吗？看起来不起眼，其实很厉害吗？
不知道，魔力变得难以辨识。
“你好，请问你是？”
夏尔自然而然地回应那沉稳的声音，以及与声音极不相衬的站姿。
听说进入黑暗传送门，就能遇见自己需要的恶魔，这把魔杖就是吗？
“初次见面，我是引导者，带路的恶魔奥迪格斯。”
应该没有任何人穿过这件衣服，它却擅自动了起来，很有礼貌地将手放在胸前行了一礼。
夏尔忽然理解了，这个叫做奥迪格斯的恶魔很爱打扮。因为光秃秃的魔杖不好看，所以才穿着燕尾服。”
“啊啊，真是多礼了。我是那个——”
等等，自己在说什么啊。
“夏尔，魔族的王子。”
“哦，这还真是稀客，看来真的来了个稀客呢。”
奥迪格斯兴致勃勃地摇晃着，别说是脸了，明明连身体都没有，却能让人看到他的表情。
“引导现世的访客前往魔界该去的地方，是我的工作。我也会为你指引道路，指引一条适合你的道路。”
话才刚说完，奥迪格斯就像断了线的人偶般倒下。
咚隆，啪沙。
魔杖和燕尾服滚落在地。
魔杖所指的方向，是遥远的地平线彼端。
升起黑色太阳的西方尽头。
“你去那里吧。”
奥迪格斯轻飘飘地起身，拍了拍燕尾服上的灰尘说道。
……咦？刚才那是引导吗？
只是倒下而已吧……？
“真的是那里吗？”
“我的指引不会有错。”
奥迪格斯充满自信地说道：
“毕竟我是引路的恶魔，会指引你前往适合的道路。”
“在这前方，有什么恶魔在等着我吗？”
“我不知道。因为我的权能不包含预言前方有什么在等着你。”
真的吗～～？
算了，既然恶魔都这么说了，应该就是如此吧。
“我知道了。那么，我走了，谢谢你。”
反正自己也没有其他线索。
夏尔向奥迪格斯点头致意后，便迈步离开。
“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可是会花上好几百年哦。”
奥迪格斯的声音从夏尔背后传来。
“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就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前进吧。那么，祝你平安。”
夏尔回过头去，已经看不见身穿燕尾服的身影。
夏尔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和先前完全不同的地方。
“目的啊……”
这种事还用说吗？
“我要打倒魔王，然后毁灭魔王国。我想要为此而生的力量。”
为了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夏尔要和恶魔缔结契约。
就像初代魔王那样。
这时，夏尔感觉到身体被用力拉扯。
自己正在加速。不过，前提是速度这种想法有意义的话。
景色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改变。
夏尔一口气越过山岭，一脚跨过大河。
穿越山谷，登上瀑布，横越沙漠，渡过大海。
夏尔感觉自己仿佛在追溯魔界的历史。
前往起始的西方。
前往暗黑太阳升起之地。
然后，夏尔站在宫殿前。
不，那看起来也像是坟场。并排的巨大石造建筑，夏尔无法判断那是塔还是墓碑。
夏尔踩着黑白相间的地砖，走进空无一人的宫殿。
穿过数千条回廊后，前方有个昏暗的大厅。
“什么啊，有客人吗？”
一个咬字不清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甜美到令人背脊发颤，却又毒辣到仿佛会腐蚀五脏六腑。
在大厅中央，有张黑曜石的王座。
光滑的褐色肌肤，以及让人联想到夜空繁星的白银发丝。
要称为少女还太年幼，要称为幼女又太过成熟。
她粗鲁地侧坐在王座上，邋遢地将脚伸到扶手上。
混浊至极、停滞至极，蕴含着混沌的斑斓眼眸，慵懒地盯着夏尔看。
——这家伙就是适合我的恶魔吗？
夏尔无法清楚感觉到魔力，无法判断对方的水平。夏尔正想设法评估对方的力量时，对方却诧异地眯起眼。
“为什么人族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