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人妖交界林
妖界密林处，树影婆娑，一群黑影窜行其间，形成道道残影。在他们身后，一百来者身着白铠、手握银剑，不断地朝前攻击，一边意图形成包围之势。
与此同时，有一道干净却冷峻的声音在上空响起：“乌妖，到此为止，你们若再往前，就是祸害人间，罪加一等。”
领头的黑影眼神凶恶，声音里充斥着破罐子破摔的狰狞：“那又如何？顾颜年，反正你都不会放过我们，倒不如我等鱼死网破！去人间求他个生路！”
“既然如此。”
那干净的声音一顿，再开口时戾气十足:“就地斩杀。”
......
远处林中突然一片惊鸟起，秀才村里，慕生和沐枫吓得一抖。
送走了神麻山的一众，慕生想起来还有一个凡人欠了一个愿没有还，上次介绍秀才夫妇来祈愿的那位老妇人，她好不容易帮忙找到了她的鸡来着，这次去催催就可以正好在寿宴前再增加一点上交的贡品。
临走前，沐枫为了翘掉一次修炼，非要跟过来，不过没几天就要参加寿宴了，詹扶声就放他一马。
两人一起正大光明地进到了一家简陋的农户。
现在日照正当头，阳光晒得整个院子金灿灿的，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妇女正从屋里拿着一大桶衣服出来晾晒。
“姐，这里就是丢了鸡的那户人家？”沐枫同慕生站在院里，从未做过还愿的他好奇地四处打量，“要怎么让他们还愿啊？”
慕生看着正在啄米的母鸡，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咯咯咯！！”
突然一阵尖锐的鸡叫声响起，惊得晾衣的妇人一哆嗦，她惊诧着看向刚寻回来不久的母鸡满院子乱飞，然后又忽然安静了下来，紧接着就冲着卿夫山的方位开始不停地叫，叫声凄婉。
沐枫看了一眼手里母鸡的蛋，又看了一眼慕生手里对着母鸡的钝刀，有些怀疑道：“姐，这妇人能想到吗？”
这时，一旁屋子的木门开了，一个清秀的女子挺着肚子出来：“张嫂嫂，这鸡怎么了？”
“是景娘子啊，我跟你说，我家这鸡刚刚便一直在冲着那座山叫，我寻思这荒山里不就那座庙吗？这声音还叫得直让人想哭，许是在向那地庙感念恩情？说起来上次回来以后我还没去过呢，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还是待会儿带点东西上去拜拜。”
闻言，沐枫一脸惊叹地看向慕生：“厉害啊，姐，就这么让人主动来还愿了。”
慕生忍笑：“这是我们为数不多需要学习的一件事了，尤其像我们这种香火稀薄的，也就指着还愿了，你学了以后也帮我分担点，你可是得当二山主的。”
之前林子涵说的话提醒她了，沐枫像她，多半是没事总跟着她，闲出来的。正好今天沐枫主动跟过来，她干脆借此名头让他独立做事，还能顺水推舟将一半的事务推给他，简直一石二鸟。
只是这家伙回去的路上明显心不在焉。
慕生待在原地，等着这家伙撞上来，然后弹了他的脑瓜：“又怎么了？”
沐枫立刻拉着慕生的衣角，暗戳戳地讨好道：“姐，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哪儿？”
沐枫犹豫了半天，瞧着慕生反应小心翼翼道：“人妖交界林。”
人妖交界林——那是一片可以迷惑凡人迷路以免进了妖界的密林屏障，也因为是妖界靠近人界的地方，一般也没有什么妖怪，但他们作为神界法力低下的小神平常也是不会去那里的，万一运气不好呢？
慕生一顿，看向立马装得一脸乖巧的沐枫，质问道：“你去那干嘛？”
说到这，沐枫讪笑了几声，但又有些激动，眼睛亮晶晶的，身后的小马尾跟着晃来晃去：“那天神麻山他们回去的时候易骞找我了，他告诉我人妖交界林有个叫烛葵的灵植颇有修补功效，我想说不定对阿爷的叶子有用，而且人妖交界林不是离我们卿夫山不远吗！这要是真的，我们就能提早完成任务了！！”
当初在神麻山之时，就是易骞经常关照他们兄弟俩，沐枫确实生气这家伙没站在他们这边，但他却也是唯一一个劝阻了林子涵的地神。
出于愧疚，六百年来易骞没少跟他说神麻山的事，就连这次林子涵会亲自过来的事也是易骞说的，多年死缠烂打后，沐枫对于易骞倒也没那么见着就烦。
知道缘由的慕生不可置否地一笑，难怪，这家伙今天一定要跟过来，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可是为什么刚刚大家都在的时候不说，偏偏现在只有和她两个人的时候，这葫芦里又是在卖什么药？
“这还用说吗！要是哥知道了他肯定不让，而且易骞说这烛葵是在什么《百思行》上面的，还是个宝贝，去晚了就被别人摘走了！”
“姐，我们就去看一眼。”沐枫举起一只手，信誓旦旦地冲着慕生道：“我保证绝对只在密林外围，而且我最近重绫练得可好了，如果有任何不对劲的，我也会第一时间就跑，你就陪我一次让我死了这条心吧。”
其实，若真是宝贝哪有这么容易被他们找到，可是就如沐枫所说得让他死了这条心，否则不知什么时候这家伙可能就自己跑过去了。
慕生叹了一口气，这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嘛：“我真是欠你的，走吧。”
欢呼一声，沐枫蹦蹦跳跳跟在慕生身后，讲了慕生一路的好话。只是当人妖交界林真正摆在眼前时，两人纷纷停下了脚步，相互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先踏出那一步。
两人从未靠近过这里，也不知道原来妖界的树这样绿，绿得发黑，一眼过去，那条路像是通往深渊。
慕生看了一眼沐枫止不住抖动的手，犹豫道：“要不......算了？”
“不行！都走到这了”沐枫按住还在抖动的手，道，“临到头了又退缩，有失卿夫山的风范。”
慕生看了眼密林，又看了眼沐枫，他嘴上说着坚持，但整个人都僵住了，可这眼睛又眼巴巴地盯着，僵持了好一会儿，慕生最终认命挡在沐枫面前。
黑幽幽的密林从眼前消失，连带着恐惧也跟着一滞，沐枫感觉眼前一红，入目的是张扬的颜色被展开披在了同样明媚的人身上。
“你就待在这吧，反正我也知道烛葵什么样了，我们俩修为差不多，去一个还是两个到时候都得跑，你待在这要是我太久没回来还能帮我求个救。”
沐枫一阵感动，想要往慕生身上贴时，慕生咬牙切齿道：“你别半路先跑就好，而且这种好事可没有下次了，小鬼。”
沐枫嬉笑着拿出了他的重绫。
“姐，阿爷总说重绫能保命让我保管好，那我的这条也给你，两条命加身你一定能平安回来。”
慕生看着他明亮的眼睛，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知道了，走了。”
随着一路走过去，林中树叶的颜色一点点加深看不到尽头，身入其中就像在奔赴一个深不可见的黑洞，在这一片诡异里，慕生是唯一的亮色——说她怕死吧她却敢只身前往，说她不怕吧，那个有些猥琐地苟起身形，紧张兮兮地将重绫套在头上罩住整个人，只敢露出一双做贼似的眼睛的也是她。
沐枫有些不忍直视，一时间所有的紧张与不安都一扫而空：“姐，咱还没进密林呢，你放开点。”
慕生不语，只是瞪了他一眼，白色的裙摆在走动间如湖水般荡开涟漪弧度，简单而灵动，沐枫不自觉地记忆着慕生此刻的衣貌，他突然就体会到了沐软总让他们穿白衣的心情了，比起可能面对的害怕，只能身处其外地一味担忧才是更加磨人，沐枫突然想追上去，一抬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慕生已经消失了，他只能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