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奔走相告的刘氏
暂且不表薛家女如何被贼人光天化日掳走。
那个薛家马夫,以最快的速度赶至东城。
月桂巷。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大事不妙。”
马夫跌撞着跳下马车,门房远远瞧见,一早吩咐小厮过来候着牵马。
王子腾夫人刘氏时年四十,在贵妇手帕交那里闲聊回来刚要进家门。
闻言驻足,凤眸含霜:“成何体统,做事稳重点,有老爷在,王家的天,蹋不下来。”
“我和你们说了多少遍,这里是京城,不比金陵,在应天府,无人敢指谪王家。”
“但京城和老爷政见不合者,比比皆是,你们一言一行须要谨慎本分。”
马夫垂手低头,旋即顿首道:“夫人教训得是,是小人莽撞了。”
“何事慌张?”刘氏见下人规矩礼仪十足,随即颔首问道。
“我家姑娘和几个丫鬟,在街上被恶人强掳了。”
马夫哆嗦着身子,猛地抬头,眼角含泪。
刘氏的身子如遭雷击,摇摇欲坠。
错非身后的丫鬟眼明手快近前搀扶,许是当场瘫倒在地。
“昨个还好好的,今天咋就出事了。”
“何时何地发生的事情,可是白莲教的贼人?”
最近江湖乱局横生。
此前有白莲逆匪潜伏都中乱事,已被锦衣卫联合六扇门斩杀不少。
刘氏天然认为是白莲逆匪犯下的恶事。
“不像,那恶贼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就连我们王、薛、贾三家,也丝毫不放在眼里。”
马夫拿手试眼泪,“小人并不清楚是何许人士。”
“只略略听见什么衣冠绪余等字眼。”
“后面瞅见姑娘和丫鬟,皆被恶人的狗腿子拿床褥卷走了。”
“什么?光天化日,竟当街强行卷走?”刘氏眼皮猛跳。
“着实如夫人所讲。”马夫拍着心口,指天立誓。
“小人长了个心眼,一见情形不对,只能快马加鞭赶来通报。”
“我那位妹妹如何了?”
“太太已回荣国府报信去了。”
刘氏故作镇定,实际心里比马夫还要慌乱。
这宝钗可是被老爷相中,盘算着许给家里的长子当媳妇的人选。
只等哪一天与妹妹挑明。
若是成了,不日完婚。
那薛家的家财,一多半就进了王家门。
刘氏还指着薛家财产,以后能帮衬家里度支。
这会儿被贼人掳了,莫说是嫁给王家。
一旦此事传扬开来,怕是以后都难再寻良家。
“我知道了,此事不许声张,但凡有人往外面嚼舌根,不用禀报老爷,直接乱棍打死。”
刘氏对在场的所有下人,第一时间下了戒口令。
“是。”
门房、小厮和丫鬟们浑身一颤,皆是凛然接令。
刘氏见状,强行镇作出门。
时值老爷还没有放衙,此事只能由她亲自跑趟京兆府。
请府尹出面派出精干衙差,偷摸着把人搭救回来。
…
…
神京北城,安定门大街,顺天府署。
府役们先是瞧见一众气势汹汹的人闯来,还以为白莲教要攻打衙暑了。
最后认出一辆打着‘王’家标识的马车匆匆驶来,遂作罢。
“这是节度使王家的拜帖。”小厮跑得满头大汗,擦干双手递出拜贴。
两名衙役愣了一下,其中一人双手接过。
然后就瞧见一位贵妇在丫鬟的搀扶下了马车,冷着一张脸踏进衙署大门。
见打头的贵妇是节度使家的夫人,衙役们屁都不敢放,由她去了。
可惜,刘氏来得不是时候。
府尹没在,只有一位通判出来大堂相见。
当他得知有人当街强抢民女,堂堂文人官老爷顿时炸毛。
扬言就要带人前往缉拿归案。
刘氏赶紧提点:“这位大人,切莫声张,毕竟这里牵扯外甥女的声誉。”
通判闻言,下意识点头:“理应如此,我马上让总捕头穿便服带人过去。”
“夫人家中小辈,可有瞧清恶人长相,且细细说来。”
马夫这时插嘴道:“回这位大人,彼时乱糟糟的,小人没能瞧清贼人长相,但小人耳朵灵敏,听出对方报了字号。”
马夫好不容易把几个字号念出来。
先前还是满脸怒容的通判大人,瞬间冷静下来,拱手揖礼道:“夫人请回,恕在下无能为力。”
刘氏气得差点岔气,忍着心中愤慨,追问:“这是何故?”
通判先是默然,随后说道:“这掳人者背景深不可测,莫说是在下,便是府尹大人在此,亦束手无策。”
懂了。
这位恶人,他们府衙招惹不起。
“堂堂府衙竟然畏贼人如虎?”
刘氏愤怒至极,立马叉腰,忽然声色俱厉:“这恶人你们惹不起,我们王家和贾家,你们府衙便能惹得起?”
“要知道,贾家可是出了一位贤德妃娘娘。”
“你就不担心我家老爷去当今面前,把你们府衙上下全参一本?”
“恕在下失陪,夫人请回。”
通判回以冷笑,拂袖道,“来呀,派人好生护送夫人回王宅,莫教贼人给掳了,咱们府衙不好和王子腾交待。”
刘氏眼眉一挑,瞬间哑火。
她能嫁进王家,显然不是眼皮浅薄的普通妇人。
她已经从通判的嘴里直呼老爷名讳,微微怔神。
老爷是从一品,此人左右不过是六品,却敢直言老爷名讳。
看来此人也是有背景的主。
毕竟是天子脚下。
一块板砖扔出去,兴许就能砸中哪个皇亲国戚。
或是朝廷大员的族亲子弟和门生。
“刚刚是命妇情急,这厢赔个不是。”
“大人当知,我王家丢了侄女,岂有不急的道理,毕竟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
通判本想拂袖离开,见堂堂节度使夫人敛祍陪罪,他脸色稍霁,一时倒也不好赶人。
沉思片刻,他索性道:“夫人若是想善了,不如去钟鼓楼。”
说完这一句,通判朝对方拱手离开。
刘氏福了一福,谢过对方提点,方出得衙门台阶。
蓦然想清楚钟鼓楼是什么地方,登时浑身一软。
下意识伸手到身后,捂住臀部。
天爷!
敲登闻鼓。
不管何人,先打三十大板,方能得以面见圣颜。
但话又说回来。
便是你熬过锦衣卫这顿惨兮兮的杀威棒。
十有八九出现的,是当今身边某个伴当,抑或有司大珰。
良久,刘氏一咬牙,“此事不能就此善了,救人如水火。”
再迟一步,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她赶忙朝马夫吩咐,“去兰台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