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聚集
“里德先生，您又来了。”
“嗯，还是和往常一样，书都放在了我家门口，你们自己去搬。”
沙石操场上，里德对眼前的佝偻的老人点头道。
这里是南城区少数的几个公立学校，这里的学校不仅数量少，而且规模也不大。
里德将视线越过老校长，稍微扫视一番，几栋三层的长条大楼，灰尘齐扬的操场，一眼便能将这座小初一贯制学校尽收眼底。
“那太好了！里德先生要去看看学生吗？怕您不知道，上次您送的那些童话可是一下子就被学生们抢空了。”
提起学生，老校长浑浊的双眼明亮了几分。
“是吗？那我很荣幸，不过这次童话的数量可能有些少了。”里德笑着点点头，他是按照特定的书籍类型来阅读的。
上次正好轮到了通俗文学，所以送过来的书肯定要更受欢迎一些。
“哈哈，那也没关系，书就在哪儿，它总会找到翻开的人。”
老校长丝毫摆摆手，发出爽朗的笑声。南城的公立学校经费大多紧张，也幸亏里德先生时不时接济一下，才能维持招生数不变。
“说的也是，那么保重，校长再见。”
“里德先生再见。”
里德走出学校，这里没有保安，铁制的大门敞开，像是个大号的栅栏。
校门口，有一个竖立的铜板，上面“特切尔供暖公司—第三公立中学”几个字早已模糊。
里德从内衬口袋中掏出一本老旧发皱的证件，上面发黄图片中是个黑发黑瞳的男孩。
“这就是你毕业的学校？”
他看了一眼照片，随后便将这本前身珍重的中学毕业证收了回去。
书架上的书都已经送出去，接下来就应该去西城找找新书了。
正当里德思虑接下来该去哪家大书店或是图书馆时，他突然发现街道上的人流似乎多了不少。
今天是工作日，按常理来说，南城的大部分人此刻正被无休止的疲惫和不停歇的机械轰鸣所包围。
可眼前的景象却截然相反，里德看见许许多多穿着不同工装的人们从工厂中走出，来到了街道上。
他们有的手上甚至还握着扳手、齿轮，看样子似乎是刚刚从工作岗位上撤下来。
人们聚集起来，起初只是在街道上沉默前进。可随着人流的汇聚，突然有人振臂一呼：
“聚集起来！让那些吝啬鬼看看我们的厉害！”
一石激起千层浪，随着第一声口号的喊出，沉默的人群顷刻便沸腾了。
“没错！我们需要休息！”
“不止！让他们把烦人机器挪远些！”
“薪水！更多的薪水！”
……
人们的呼喊顿时压过了机器的轰鸣，他们的声音穿透狭窄的巷道与歪斜的楼房，传递至更远。
里德见状瞳孔微缩，他迅速将自己的外套扔在地上狠踩几脚，然后又重新穿上。
游走在人群边缘，看着越来越多的工人聚集在一起，他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罢工？也对，早该如此了。”
里德很早就清楚以王都的情况，南城反抗是迟早的事，甚至今天的暴动在看他都有些过迟了。
工人们的行动应该更早些，警务部成立之初与王国军进行人员更换交接的时候才是暴动的绝佳时机！
可惜现在警务部已经成立，而且上次和他们“共事”的经历告诉里德，这个新生的组织还有很强的活力。
如今工人们罢工，成功的概率明显比之前少了不少。
里德在人流中穿梭，可他很快就发现了异常的地方。人群的叫喊声依旧震天，但处于唯物状态下的他却很清楚地听见这些呐喊似乎是同一批人发出来的。
沉思间，他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些许，身后的工人避之不及，和他撞到了一起。
唯物世界观下里德的身体素质只和正常成年人无异，在推搡中不免踉跄。
他那充满灰尘外套下的洁白内衬也因此暴露了出来。里德见状，瞬间警惕了起来。
可他正打算切换至唯心世界观赶忙离开时，却听见后面传来紧张而急促的道歉声：
“哦，对……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身穿工装的工人连连对里德道歉，然而现在的他根本没心思在意这些小事了。
里德压了压帽沿，他将身上的外套整理好，默默退至到阴暗的角落。
“有问题。”
他喃喃自语般说道。从人流中脱离出来后，越来越多的异常被他里德注意到。
里德发现眼前的工人集会除了人数外，再无任何罢工的影子。
除了少数像是真正被压迫得受不了的工人外，这里大多数人都表现得十分无所谓，似乎仅仅只是被裹挟进来的一般。
他们脸上没有愤怒，有的仅仅只是忐忑与纠结。有人看一眼工厂，想偷偷回去工作，以免被监工见到扣除薪水乃至丢掉工作。
可人群中的怒吼却又将他给唤了回来，他看着那些群情激奋的工友们，不知为何又重新融入了人群。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最差的也不过是有些手脚不干净的人趁着混乱偷摸些东西罢了。
一场罢工，明明没有严密的组织形式，却没发生打砸抢之类的恶性事件。
难不成是工人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内心完全不需要宣泄不成？
“嗤！”
小巷子中的里德不由得被自己这个可笑的想法逗笑了。
只需要一周一银朗的工资，就能让上千万纳普勒斯人，在高于亚特罗尔六倍致死致残率的环境下每天工作超14个小时，并且还不会有任何不满与不甘。
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笑过之后，里德的脸色便严肃起来了。
他先是用唯心能力跃至高处，然后又切换至唯物状态向下看去。
街道上、小巷上，穿着各种工装的人流汇聚在一起，他们漫无目的地前进着。
口号声一阵接过一阵，然而却没有对工厂主造成任何实质上的损害。
与其说是罢工暴动，这更像是一场蓝星老头老太太才会举行的“暴走”。
里德向看向人流的前端，那里出现了一抹只有他才能看见的耀金与幽蓝。
“停止工作！我们需要休息！”
人流前端的修女振臂一呼，耀眼的金发从她的洁白头巾下飘扬而起。
“减少工作时间！我们需要休息！！！”
她身后的人群跟随着咆哮起来。
“增加工资！我们需要更多面包！”她又接着喊道，身后的呼声随即一重接过一重。
“增加工资！我们需要更多面包！”
里德似乎有点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教会引导的工人罢工？听起来似乎很扯，但他回忆起这个世界上教会的所作所为，突然又觉得正常了。
那么这该算几级事件？
他摇摇头看向修女魔力回路旁的金色。与其纠结这个，不如想想那抹金色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魔力不止一种？
抱着这样的想法，里德又跳入了人群，并且不断朝着修女的位置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