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论官场生存之道
县尉是个狡诈多疑的人。
宋江清楚知道这一点，加上在县衙职位不如对方，所以向来敬而远之。
此次县尉突然拦人请客，宋江在心里给自己提了个醒，说话办事啥的，都要小心为上。
雅间中，一壶清茶，两碟点心，隔壁房间传来拉胡唱曲的声音。
县尉脸上堆笑，举起茶碗：“宋押司，请！”
宋江回礼：“县尉，请！”
两人分别浅抿一口茶水，在这样一个枯燥夏日，喝茶确实挺解乏的。
县尉和宋江随意扯了几句，没有直接进入主题，宋江也不着急，就是对方说什么自己就陪什么，说到哪算哪。
过了一会，县尉突然换了个话题，脸色显得激动：“我要恭喜宋押司啊！”
宋江略作惊讶：“喜从何来？”
“宋押司治旱有功，宋家村千亩良田再造生机，已然传为佳话，整个郓城现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在为宋押司歌功颂德呢。”
“嗐~谬赞谬赞！”宋江本来只是含笑谦让，突然意识到什么，补充了一句：“多亏大老爷领导有方，区区宋江，无足挂齿。”
这话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县尉顺着杆往上爬：“哦？宋押司也认为是大老爷的功劳？”
宋江似是领悟到什么，迎合道：“那是自然。没有大老爷，何来我宋江？”
县尉捋了捋短须，看起来极其满意：“该当如此啊！不瞒宋押司，大旱以来，咱大老爷每日心力交瘁，为了百姓生计四处奔波，这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但上头日催夜催，就知道一步登天，致使大老爷每日忧心忡忡。
这不，听说宋押司在宋家村治旱有功，大老爷想着，总算可以向上头有所交代，这才唤你回来一同上表，向济州府阐明此事。
你还在路上，大老爷就念叨，此次宋家村改天换地，宋押司该当首功，即便上级或朝廷有赏，那也是该宋押司一人的。
大老爷对宋押司，那可是赞不绝口啊！”
听到这里，宋江再笨，也明白县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原来堵门拦人，是为了这般。
人在官场混，眼下的宋江可是两世为人，怎么可能不懂县尉的真实目的。
这是替时文彬说不能说的话，提前敲打一番。
于是……
宋江当即站了起来，气呼呼嚷道：“怎能如此？！宋家村治旱，非我宋江一人之功。要不是大老爷英明神武，交代我在宋家村如何如何，怎有今日成就？大老爷将功劳都算我一人身上，这不是折煞我吗？不行！我要找大老爷说个明白！”
话音刚落，宋江就离开位置，夺门下楼。
身后县尉追了上来，一边追一边劝：“诶诶诶~宋押司你怎如此激动？大老爷是惜才，怕你受了委屈。”
“这哪是委屈，这是看不起我宋江，大老爷不能这么偏心我。”
两人说着说着，已经离开茶馆，横穿街道，前后脚进入县衙。
后院，时文彬正在来回踱步，老远看到宋江和县尉联袂前来，观察形势，心里瞬间有底了。
他主动对着宋江笑脸相迎：“宋押司，郓城的大功臣，你让我等得好苦啊！”
宋江阴着脸，来到时文彬身前，双手抱拳，声音饱含怒气：“宋江拜见大老爷。”
一旁县尉冲时文彬递了个眼神，让这位县太爷顿时更加安心，他赶紧张开怀抱，兴奋的拍拍宋江宽阔的肩膀：“辛苦宋押司了，这些天在宋家村治旱，你看人都黑了不少。”
对于时文彬展现出的好意，宋江貌似并没有领情，甚至还显得比之前更气愤了，说话都隐隐带着质问：“宋江听闻，大老爷准备上表，将宋家村治旱都归功于我？”
“确有此事。”时文彬坦然承认：“宋押司功劳不小，理当受表。”
宋江摇头晃脑：“万万不可。这宋家村治旱，明明大老爷领导有方，才有我宋江小人得志，这功劳要是算在我身上，我宋江岂不被世人笑话。”
“不至于不至于，宋押司言重了。”
“大老爷，宋江恳请大老爷言明真相，这都是大老爷的功劳，我宋江不做那沽名钓誉的小人。”
“诶，宋押司谦虚了不是，这事本官已有定论，今夜就上表济州府为你请功，你莫要再推辞。”
“既如此……那宋江只能辞官解甲，求大老爷成全！”
“你！”
就在两人因为治旱功劳相互推让，争得脸红脖子粗时，在场的第三人起到了很好的调剂作用。
县尉赶紧插话：“大老爷息怒。宋押司，你也莫要太上火，大老爷还不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
“即便如此，也不能让我宋江把好处占尽。”
“本官说了，功劳是你的就是你的，此事不容再议。”
“息怒息怒，两位莫要伤了和气！”
最终，在县尉的“调解”下，两人各退一步。
时文彬依旧上表济州府请功，但功劳簿上，他排第一，宋江排第二。
至于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大家伙心知肚明，没必要点破。
这就是所谓的官场，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这样一来，时文彬也不用担心宋江表现太优秀，锋芒盖过他这个县太爷，宋江也主动给时文彬递了台阶，让出主要功劳，他在县衙往后的日子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虽然很荒诞，但有时候为人处世只能如此。
现在的宋江，可不是被鸠占鹊巢之前的宋江，什么江湖豪气、朗朗乾坤，难道有自己安心过小日子来得重要？
午后，县衙后院举办了一场小型家宴。
与其说是家宴，不如说是团建。
与会人员，除了时文彬、太尉、宋江，还有朱仝、雷横和张文远。
说起这个张文远，乃是宋江的同僚，在郓城县衙任贴书后司，帮忙处理日常公文。
此时换了个灵魂的宋江，看到这个平日和自己在工作上配合默契、在生活上有商有量的同僚，内心突然涌起反感。
作为一名看过水浒的半吊子读者，宋江知道，这个张文远不是什么好鸟。
当然了，由于现在所处的世界与原著差别较大，张文远还是不是偷偷做着苟且之事，宋江此时并没有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