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灾后
巳正二刻（10:30）
未央宫，御书房。
朱常洛坐在主位，堂下站着两人，内相王安、东厂提督魏朝。
只听魏朝躬身汇报道：“主子，东宫大火已经扑灭，正在清理现场。”
朱常洛点了点头，“伤亡如何？”
魏朝眼神微动，回道：“回主子，从昨夜到方才，陆续抬出四十八具遗体，其中发现了七位娘娘，剩余二位娘娘和三位公主，尚未发现踪迹。”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内侍通禀：“主子，东宫火场传来最新消息。”
王安立刻过去开门，接过纸条，打开一看，面上露出悲痛之色。
他回到朱常洛身边，同时汇报道：
“陛下，现场回报，找出了一具遗体，是东李娘娘。”
“同时还发现了八公主，人活着，被东李娘娘护在怀里，逃过一劫。”
“但八公主吸入烟尘太多，现下仍是昏迷不醒，已经送太医院加紧施救了。”
朱常洛点了点头，看上去无喜无悲，他双手掩藏在宽大的衣袖之下，轻轻摩挲着大拇指处的护指：
“知道了。”
“凡遇难的宫女太监，一律厚葬抚恤。”
“一应妃嫔，皆命内阁拟旨，赠妃位，葬入皇陵。”
“此外，全力寻找救治生者。”
王安见此，心中越发没底，皇帝越是平静的处理事务，反而代表此事越难善了。
后宫拢共十个娘娘，如今已经抬出来八个，算上移宫时被赐死的西李娘娘，就剩一人，但看昨夜那场大火的情形，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到底是何人所为？
王安心中升起一丝恐惧，能把整个东宫烧成这样，烧死这么多人，这是欺天呐，这些人要干什么？
朱常洛突然问道：“孙督师组建的第一军团如何了？你可有消息？”
王安一怔，没想到朱常洛会突然问起这一遭，但他也早有准备，答复道：
“回陛下，月前已经在京营之中选锋完毕，成立了第一军。”
“第二、第三、第四军尚在北直隶内招募。”
“孙督师在内城东城墙下开辟了一片营地，已经入营的军士们正在加紧修建营地营房。”
“本月的月饷都在初五前发下去了，新军们的干劲很足，训练热情很是高涨。”
“估计用不到明年，冬月（11月）底就能正式组建完毕。”
朱常洛点了点头：
“事缓则圆，事急则败，说好了明年正月朕去巡视，在这之前，便给足孙督师时间准备。”
“不要过分打扰，更不允许干涉，走访调查你得看严实了，若是朕去巡视时发现内廷中人敢在军营撒野，你可得给朕一个交代。”
王安闻言连忙回道：“臣明白，这些里外内侍是万万不敢欺瞒臣的，倘若有人敢欺上瞒下，臣剐了他。”
朱常洛长舒一口气，摆了摆手：“都下去忙吧，朕要看奏疏了。”
王安和魏朝相互对了对眼神，而后静静地拱手一礼，退出了御书房。
……
二人走出门外，一边朝北门走去，一边低声交谈。
“干爹，主子的反应是否太过冷静了，死了这么多娘娘……”魏朝有些疑惑的道。
“噤声。”
王安连忙制止，看了看四周，见宫内四处当值的侍卫们都在不远处似有若无的听着二人对话，于是把他拉到一处人少的角落，小声道：
“万岁爷心里怎么想的，是咱们这些奴材能揣摩出来的吗？”
“这事弄不好，怕是整个朝野都要大清洗。”
“你赶快去现场，无论如何也要把剩下的那位娘娘，还有两位小公主都找见。”
“若是陛下的后宫一个都不剩，那咱家说不得就要好好清一清内廷二十四衙门了。”
魏朝闻言身体一颤，连忙拱手：“干爹放心，儿子一定拼尽全力。”
……
申时初刻（15:00）
东宫废墟之下，古井密道之内。
“娘，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啊，我好饿。”一道稚嫩的女声响起。
“婧姐儿乖，我们再等等，很快你父皇就会来救我们了。”一道温婉的女声响起。
“娘在骗你，父皇早就不要我们了，他把大哥和五弟带去了宫外，再也不会回来了。”一道明明稚嫩却显得有些早熟的女声响起。
“妍姐儿，你怎么能这么想你父皇，陛下他虽然搬去了宫外，但吃穿用度哪一样少了我们，娘不许你这样说你父皇。”
“哼——”女孩不服气的闭嘴，不再说话。
正在这时，古井上方传来一道狠厉的声音：“你们三个下井底去找，咱家就不信，把东宫翻个底儿掉，难道连两个小公主都找不见？”
……
申初二刻（15:30）
未央宫。
李进忠脚步慌张的来到御书房前，向门口侍立的大宦官王安禀告道：“老祖宗，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你快点说。”王安一把抓住李进忠的肩膀，连忙追问道。
李进忠顺了口气，满脸喜意的说道：
“是傅娘娘和六公主、七公主。”
“在一口古井里躲着，受了点惊吓，人没事，这会儿正进膳呢。”
王安听完，脸上也带了喜色：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随咱家进去，你给陛下细细道来。”
……
片刻后。
朱常洛听完了李进忠的汇报，暗自思量：
“后宫十个女人死了九个，剩下一个。”
“三个公主两个没事，一个正在抢救……这夭折率，怕是有点高。”
“若是继续扔在宫里不闻不问，说不定哪天就被落水了。”
正在朱常洛想着该如何安置之时，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
下一刻，只见魏朝面带笑容的进入房内：“主子，八公主救过来了！”
朱常洛闻言一怔，王安连忙追问：“太医院怎么说？”
魏朝继续道：“太医院判说八公主吸入的烟尘太多、太久，伤了肺腑，以后得常年服药。但只要药不断，便没有性命之忧。”
“万幸万幸。”王安听后松了一口气。
朱常洛手指敲了敲桌面，三人连忙噤声，等候吩咐。
“把傅氏和三位公主接入未央宫来，安置在西厢。各配一名女侍，从良家子中挑选，品行要纯良。”
“八公主丧母后，朕把她托给东李照看，没想到……把八公主托付给傅氏照看，所需汤药仔细备着。另外从太医院召一名医术精湛的女医官，入宫随侍八公主。”
王安听后，连忙俯身道：“臣遵旨，臣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