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陈振
时代的一粒尘,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
1979年,那是一个夏天。
天刚蒙蒙亮,门框胡同开始热闹起来,胡同居民要赶着去上班,二八大杠的铃铛响个不停。
叫醒他的不是生活,而是那该死的生理。
重新拥有一副18岁的身体,是一件大好的事情,但同时也有烦恼,比如硬是睡不着和硬是被憋醒这一件事。
“我特么一个无业青年,天天被生理闹钟叫醒,那滋味谁懂啊!”
陈振慵懒地爬起身,对着墙角的尿盆呲尿。
咚咚咚!
一阵急促敲门声差点把陈振吓缩回去。
“陈振,快起来,跟我去一趟纺织厂。”
门外喊话的是陈振的母亲李凤梅,四十岁的年纪,身材高挑,身上没有一块多余的赘肉,风韵犹存的容貌,声音听起来像个二十出头的小妹妹。
相当哇塞!
“妈,大清早的你不去纺织厂上班,跑来吓我干嘛!”
陈振连忙抽起裤头,生怕他妈冲进来。
“别废话,快起来洗漱,我带你去纺织厂报到。”
“报到?报什么到?。”
没等陈振醒过神,李凤梅已冲进来,揪着陈振的耳朵,硬生生把他拽出去。
“多少人为了进国营工厂挤破头,你倒好!给你机会你不珍惜。”
“你还是太年轻了!”
1976年刚上初中的陈振,为了响应国家号召,连夜坐火车到乡下支援农村建设,在贫困的农村度过了三年艰苦的知青生活。
作为京城人的他,当初为了当地一女子,差点把户口迁过去,还好回城的政策下来的早。
回城之后,面临一个严峻问题,全国40多万知青返城,意味着将有40万人要去就业,但现实中哪有那么多的岗位啊!
京城的知青返城就业形势非常不乐观,因为刚是京城就有8万多的返城知青。
后来有关部门出台一些相应措施,比如可以搞集体经济(摆摊),子女代替父母岗(父母提前退休,子女接班)。
陈振返城相当长一段时间,工作一直没着落,前门卖大碗茶的青年茶社不要人,路边摆摊修修补补的他不会,挑大粪都要认个干爹才能进……
卷啊!比后世那帮大学生还要卷。
父亲陈新民在新华书店当销售员,母亲李凤梅是纺织厂的工人,父母都是国家职工,妥妥的铁饭碗,他们为了陈振的工作想破了头,两人经过激烈讨论,最终决定让陈振当个纺织二代。
陈振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唉!还是进厂打工,终究是逃不过牛马的命运。”
李凤梅及时纠正,“哎呀!你搞错了,是叫你去工厂上班,不是叫你去田里种地。”
“我看你是下乡时间长了,一时半会观念转变不过来。”
前世已经受够996式的牛马生活(为什么不是69式),现在好不容易穿越一回,当个京城人,还要给人当牛马,真是操蛋的轮回。
当然,这个时代的工人很吃香,那是人人羡慕的铁饭碗!
事实上陈振不属于这个时代,他不过是后世朝九晚五的牛马,下了班熬夜写小说,不小心穿越到1979的京城大栅栏。
在这里没有抖音没有B站,也没有穿短裙的小姐姐,更没有可以看娱乐八卦的微博。
百无聊赖!
最忍受不了的是,每天起来第一件事要去倒尿盆。
他终究是要逃离这样操蛋的生活!
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找个地方待着,不能像前身那样颓废。
“妈,我去,我非常想去。”
陈振倒完尿盆,火速去洗漱。
李凤梅有点诧异,前几天一直喊他去纺织厂上班死活不去,今天睡一觉起来,这么爽快答应,这臭小子莫不是昨晚睡觉,被什么仙人给点了。
不过他能去,终究是好事,也不枉自己一片苦心。
二八大杠早在家门口等着,陈振捋了捋那尚且浓密的黑发,神采奕奕跨上后座。
“我已经跟厂里说好了,把工作岗位腾出来给你,你要好好珍惜这份工作。”
“妈,我会的。”
自行车叮铃叮铃穿过热闹的大栅栏街区,直往大前门,从卖大碗茶的青年茶社经过,走在长安街,一直骑向国营纺织厂。
陈振就像个孩子一样,坐在母亲的后面,70年代的京城风景,一幕一幕映入眼帘。
国营纺织厂女职工居多,她们戴着白色帽子和手袖,喜笑颜开走进车间。
开始一天新的劳动。
车间内上百台机器哒哒作响,灰尘满天,要不戴着口罩上班,估计得呛死,当然眼睛也受不了。
陈振经过车间,呛得咳个不停,还辣眼睛。
随着李凤梅来到工厂的办公室。
厂长是微胖的中年男子,身高还挺高,大概有曾志伟那么高。
他已等候多时。
陈振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毕恭毕敬站在他妈身后。
“厂长您好!这是我儿子,陈振。”
见陈振半天没有动静,李凤梅把他拉到前面来,“还愣着干什么,快跟厂长打招呼!”
“厂长您好!请多多关照!”
厂长点点头,面露喜色,“陈振同志你好!嗯,不错,挺有礼貌。来来来,我们坐下聊。”
三人坐下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便开始签合同,一份简单的合同,不止陈振签,李凤梅也在签。
陈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李凤梅是他家长,将来他要是出了工伤,厂里也能找到紧急联系人。
签完合同之后,李凤梅对陈振说,“我先回家了,下午下班再来接你。”
陈振没多想,下意识回应道:“好!”
没一会,陈振就被带到车间去,厂长叫停生产,简单跟工人们介绍陈振,然后宣布恢复生产。
当然陈振也投入到生产中去,干的是织机的活。
织机的活没什么难度,是个人,有脑子,就能干。
能边干边偷瞄女工人,看看哪个长得好看。
车间几乎是清一色的女职工,陈振的到来让她们积极性提高不少,当然陈振的工作积极性也很高,总不能刚来就偷懒撩妹吧。
中午放工,工人都在厂里饭堂吃饭,家离得近的,吃完饭会回去午休,家离得远的,索性就在车间里找个地方将就一下。
陈振是属于后者。
午休的时候,陈振见到了厂长,厂长对他一顿夸,夸完之后还交代一句,“记得让你母亲明天再来一趟工厂,还有一份退休材料要她补签。”
陈振瞪大眼珠子,“退休材料?”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