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终于来了
夜色之中，姜衡躺在床上。
他还纠结过，要不要去大门口听着点情况，好早作准备。
但想到万一打草惊蛇，反倒让那位景云郡主放弃躲进留人居，那才是麻烦。
所以，在反复斟酌之后，他选择了装睡。
装睡的同时，支起了耳朵，努力地感知着周遭的一切动静。
当喧闹消失，四野俱静，许多平常没注意到的声音也进入了他的耳朵。
一声轻响！
姜衡猛地坐起。
仔细一听，原来是后院的鸡踹翻了饭盆。
屮！明天就给你炖了。
又一声响动！
姜衡下意识地又坐了起来，发现只是房角老鼠过境。
淦！明天留人居开始除四害！
咦，不对，明天我可能就不在这儿了。
时间在胡思乱想和警惕间，悄然过去了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姜衡没有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只是做了好多次仰卧起坐，让腹肌得到了有效锻炼。
......
而在距离留人居约莫十余里开外的一处山谷，一场厮杀正在进行。
其中一方，高头大马，黑衣劲装，整齐肃杀，一招一式皆是军中的实用路数，显然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而另一方，虽然也是穿着黑衣，但从装备到招式，再到配合，都显得凌乱，但论起单个武艺却丝毫不弱于对方，还占了个人数优势。
双方的战斗进行得十分激烈。
马在火光下奔走，血随着刀光飞溅。
怒吼和闷哼是死亡的伴奏，人在不断倒下，厮杀却没有半分减缓，如火上浇油般助长了双方心头的凶悍和杀意。
元氏皇朝天业帝的亲侄女，河间王元孝恭的嫡长女元妙真坐在马上，腰背挺直，一副男儿打扮，神色平静地望着眼前的战斗。
这些黑衣人，都是河间王府和楚州都督府的精锐。
她原打算趁着八月十五十八寨俱都欢聚畅饮的当口，亲自领军勘察地形，打探消息，为父王接下来的平叛做好准备，没想到却在这儿意外遭遇了一支叛军队伍，猝不及防地陷入了一场死战。
“郡主，情况不对！虽然不知道此番如此周密的计划为什么会遇上这样的事，但现在当务之急是保障你的安全！我请求你立刻先撤离！”
景云郡主身旁，一个黑衣老者对她低声开口。
景云郡主秀眉一蹙，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问题直指根本，“真到了那等局面了？”
黑衣老者断然点头，“是的，和我们遭遇的这一伙人武艺俱都不俗，有心算无心，缠斗之下，我们最终能不能赢都不好说，更别提速胜了，一旦纠缠久了，叛军再有主力抵达，后果将不堪设想。”
河间王奉皇命平叛，还未开打，就先让自己的嫡女被叛军生擒俘虏，不提喜怒无常的天业帝会作何反应，叛军的士气会高涨到什么程度，河间王及麾下将士的士气又得低落到何等境地？
最关键的是，她元妙真是女子。
再是被人称作巾帼不让须眉，她也终究是实打实的女子。
一个女子，失陷于土匪窝中，哪怕全须全尾地救了出来，名声连带着这一辈子也算彻底毁了。
这些东西，黑衣老者懂，元妙真也同样懂。
对这位自幼跟在父亲身边，看着自己长大的家中供奉，景云郡主十分信任，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矫情，没有哭喊，果断嗯了一声，“好！你如何安排？”
老者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一片正飘向那一轮明月的阴云，“先前见形势不对，老奴便已经让人去通知青山县和元通县的后援，也给秦定远送了信，稍后待乌云蔽月之时，老奴便让身边人反攻，一起朝北面元通县突围，然后老奴亲自带着您从东边撤离，和青山县的后援汇合。”
景云郡主点了点头，忽然问道：“随行的名册都是齐的吧？”
老者笑了笑，“郡主放心。”
乌云悄然遮蔽了月光，原本亮似白昼的山谷渐渐变得昏暗，当月亮被彻底遮蔽，老者当即将手指放在口中，一声尖厉的口哨，得了指令的黑衣人便齐齐朝着北面猛冲。
对面的叛军当即呼喝拦截，双方厮杀作一团，挟裹着朝北面冲杀而去。
乱战之余，两匹快马在无人察觉间，悄悄脱离了战团，朝着东面飞驰而出。
一口气飞奔出数里，黑衣老者长处一口气，正要开口，身后的天空，一束烟花尖啸着升空。
黑衣老者和景云郡主齐齐扭头，看着骤亮骤暗的天空，神色皆是一变。
这是他们河间王府的示警烟花。
可问题在于，按照方才的突围方向，此刻她麾下的部众和他们应该至少相隔有二十余里，这就在身后数里开外的烟花是怎么回事？
追兵来了？
追兵怎么可能来？
黑衣老者沉声道：“郡主，出事了！”
景云郡主神色凝重，“有内奸。”
只有这三个字才能解释现在的情况。
“当务之急，是您如何脱身。您千万不能落在叛军手里。”
黑衣老者面色一沉，“郡主，咱们赌一场吧。”
听见这个字，景云郡主也没有太多神色的变化，依旧平静道：“你说。”
“既然是内应，他必然知晓我们所有的布置。那么去青山县或许也有问题。”
黑衣老者顿了顿，“老奴曾经勘察过，前面有条岔路，往东是青山县，往西一里多，有一处道旁食肆。老奴带着马匹引导他们去往青山县，郡主反其道而行，藏到那处食肆之中。”
“如果能一直藏身等老奴带着援兵回来最好，哪怕被发现，您只要虚以委蛇，拖延到老奴赶来，危机也可以解除。”
“老奴知道这样的安排会让您涉险，但是现在我俩回去青山县，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至于隐匿山林，这儿毕竟是叛军占领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景云郡主就直接道：“战叔，我相信你。就算失手，那也是我自己此番自负所致，命中当有此劫。事不宜迟，速速动身！”
说完，景云郡主率先前冲，来到岔路口，果断地翻身下马，看着对方，“战叔，保重。”
“郡主放心，老奴定会尽快来援！”
看着景云郡主果断没入黑暗中的身影，黑衣老者心头长叹：郡主若是男儿身，河间王该有多开心啊！
抹了抹眼角，深吸一口气，一人两马，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
厚重的夜色之下，姜衡依旧躺在床上，就像是祈求神迹的信众，双眼睁开，望着头顶的房梁。
那一声轻响，就像是神灵对他虔诚的回馈。
那是脚步落地的声音。
声音很轻，却并没有逃过他刻意的留心。
来了！
姜衡的心，猛地狂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