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确诊了。
站在精神科的走廊上,姜忆年拿着检查报告单,她不敢再详细的看下去,周围人山人海,嘈杂的声音让她没有一丝安全感,仿佛赤裸着,在雪地中漫步行走,疲乏的身体里仿佛有东西在叫嚣,让她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在和妈妈进诊室医生问出第一个问题开始,姜忆年就哭了,她控制不住,她不明白自己在哭什么,接下来医生问的每个问题她都无法做到正常开口回答,姜忆年举足无措,用牙齿死死咬着手,盯着医生,声音好似从千里之外传来,直到医生开了药,告诉她两周之后再来复查……
漫长的15分钟恍如隔世,姜忆年从诊室里出来,妈妈拉着她的手,问她想吃什么,姜忆年摇了摇头。
“不想吃,没胃口。”
从诊室出来一直难受到了现在,面对陌生人,她从未感到如此紧张,就好似他戴着一副能透视人的眼镜,要把你灼穿。
姜忆年的内心深处,堆积了太多伤感而痛苦的过往,医生的几个问题使无数狂乱的记忆喷涌而出,宛若滔滔江水泛滥成灾,冲击着她那脆弱的血肉之躯,令她感到阵阵心悸,痛苦排山倒海般压来,她几欲崩溃。
从医院出来后,姜忆年妈妈就打电话订好了回家的车,过了十分钟左右车来了,姜忆年坐上了车,转头看向了窗外,窗外的景色依然是那么的熟悉但又陌生。
每次来这个城市,不是在看病,就是在来看病的路上,这次也不例外,且总会留下些许不好的回忆。
回顾这16年来她好像没有一次彻底的开心过,几乎都以不愉快结尾,现在反倒松了口气,既然事事不顺就是她的命,那她不要也罢,这个世界除了母亲已然再没有她关心的人和事了。
当她以为自己还有一个朋友懂她时,才发现她其实对谁都好,姜忆年从来都不是她的唯一例外。
如今,莉雪黎在艺术节和姜忆年小吵了一翻后就再也没理过她,并且在这期间又交到了一个新朋友。
这使上学这种平平淡淡的事成了一种煎熬,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姜忆年经常看到莉雪黎和她的新朋友来来往往,这让她感到恶心,一个人缺爱到了什么程度会一直死揪着一个人不放呢?她不知道,但她就是很难受,心里空落落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从前她俩的关系是那么的好,明明答应了要做一辈子的朋友,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
她狠莉雪黎,也狠自己,狠自己的自私,狠自己的无能,狠自己的倔强。如果……如果那天她没有质问莉雪黎,可能莉雪黎也不会这样对她吧。
今年的十月格外的冷,很多同学都穿上了厚厚的大衣,看似过冬的架势,天上乌云蔽月,就连星光也黯淡,夜凉如水,孤寂清冷。
二晚下后,同学们陆续背上书包走出教室,姜忆年收拾好了书包快走到门口,余光看见莉雪黎穿着和莫琳琳同款的闺蜜服走了过来,莉雪黎看见是姜忆年,连忙转身把莫琳琳拉住,沉默的等着姜忆年走出门,深沉的眸色闪过一抹幽光,幽怨而无措。
这一切都被姜忆年看在眼里,莉雪黎看她的眼神,让她终于忍不住了,她强装镇定地走出了教室,眼前却一直浮现的是刚刚的场景,她想哭,可她哭不出来,自从爸妈离婚后她很少再哭了,可能是小时候感情的挫伤吧,她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回到了家,姜忆年一头载到了床上,她的心脏阵阵绞痛,头痛欲裂,她痛苦地蜷缩着身子,嘴巴不由自主地咧开,露出咯咯打颤的牙齿,牙关紧咬着,从牙缝里挤出痛苦难当的喘息,整张脸都扭曲不堪,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双眼不自觉地瞪大,眼神慌乱而无助,透出一股子垂死挣扎的绝望之意。
“妈……妈妈……”
她微微翁动的嘴唇显得苍白而无血,却仍然在艰难地喘息着,滚动的喉咙间发出一丝嘶哑的声音,吐出的字眼微弱而混乱,令人难以辨别,这使得她愈发地焦灼,神色变得绝望而无助,疲惫的脸色上透着股子死灰之色。
“妈妈!”
侨淑闻声赶忙跑来。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头疼……难受……”
姜忆年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侨淑拍了拍手上的面粉,摸了一下姜忆年的头,拿了起一旁的水杯。
“你先躺好,我去给你倒杯水,明天早上咱们去医院检查。”
侨淑今年四十多岁了,离婚带两娃,姜忆年爸爸姜颜明在她十岁时就出轨了,侨淑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便吵着闹离婚,如今已经一个人六年多了,精神上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姜忆年还有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弟弟姜晨年,姐弟俩老是吵架,谁也不让谁,家里总是弄得乌烟瘴气,侨淑为此操碎了心。
“把这个头疼的药先喝了,多喝点水,明天上定昌。”
姜忆年喝完了药,又喝了几口水,虽是热水但从口腔下去,绝望的情绪像狂潮一般涌上她的心头,使她感到浑身冰凉。
……
窗外的光一点一点淡了,白日里沸腾的人声也渐渐静了下来。车里的暖风呼呼的吹着,姜忆年转头看向侨淑,不知道她拿着手机又在给谁发信息。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姜忆年坐不住了,狭小的空间让她感到异常的窒息,她如坐针毡,周身簌簌发抖。
她勉强挤出一张笑脸,问侨淑,“咱们啥时候到家啊?仙女我坐不住了。”
“马上到家了。”侨淑放下手机,拉着姜忆年的手说。
到家已是黑夜,沉寂的夜空乌云流动,月亮被遮挡住。屋子里都笼罩着一层暗色。侨淑催促着姜忆年把药吃上,然后就回自己的房间,姜忆年吃完药躺在床上,心里却极度的烦躁。
她打开手机,什么也没有,一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油然而生,她突然感觉心里特别急躁,思想不受控制的给莉雪黎甩了几张照片和信息:
“重度焦虑中度抑郁,轻的会开药嘛?”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狠你!”
“……”
姜忆年关掉手机,沉默的看向天花板,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给她发这些,其实就是想要她的道歉,想让她们重归于好,可她不会表达,她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可还是想知道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万一……她愧疚了,她后悔了,她回来了呢?姜忆年在自己美好的幻想中酣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