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陈木笠之死
翌日,陈木笠的尸首在荒山野岭里被发现,惨状触目惊心。
据官府的差役彼此间嘀咕所透露的信息,尸体缺了脑袋,但陈家家主陈如瓯却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的儿子。
“谁杀的?谁敢杀木笠?”陈如瓯咆哮怒吼,圆目铮然,扫过众人。
其中不免有好事者议论纷纷,更有人拍手称快。
依稀间可听到诸如“死得好,陈木笠不是个好东西!”、“该不会是山精抓去了?”之类的话。
陈如瓯将十指攒地发白,悲恸着闭上双目,脑海中浮现的是姜守野的脸。
霎时间,他想起昨日和陈木笠提过的话,“如果是姜守野,你的脑袋早就送到我的面前了!”
多可悲的巧合啊...年老丧子的钻心疼痛让陈如瓯几欲昏倒,这时,身旁悄然无声走近一紫衣青年,对这惨状啧啧称奇:
“陈家主,这是你儿子?
唉,你要提前一日找我该有多好,真是不巧啊。”
魏朱乌捏着下颌,细狭的眉毛撇成弯弯的“一”字,脸上噙着莫名的笑容。
陈如瓯咬着牙道:“魏公子,今日是陈某丧子之日,还请...慎言。”
“抱歉,实在是抱歉。”魏朱乌拱手道,但脸上神色不改分毫。
魏朱乌打了个哈欠,揣着手慢慢地走开,瞥了陈如瓯一眼淡淡道:“陈家主,事情处理完了就来和我仔细谈谈那狌兽的事情吧。”
只见他步履缓慢,却极其轻盈,仿佛踩在地上没有染尘,静悄悄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甚至带着轻风扫动腿边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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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阳武馆内。
浦澄阳从县衙门口赶回来,脸上的惊疑仍未完全褪去,喃喃自语:“陈木笠竟然被人杀了?”
邱夜蓉闻言,姣好的面庞讶色满上:“他死了?”
“这才离开武馆几日?”
浦澄阳摇了摇头,无所谓道:“幸好这几日他不在武馆里,否则我们还脱不开干系。”
“会不会是姜家做的?”邱夜蓉猜测道。
浦澄阳停下动作,思忖道:“的确有可能,莫不是听我说陈家请了帮手后,干脆先下手为强?”
“但他一大汉却找那还未二十的年轻人麻烦,也太不堪了...更何况,姜守野未必愿意冒这个风险...”
姜守野因伤脱去军籍,一身手脚功夫对付普通人倒还利索,但...陈木笠可是练皮有成。
邱夜蓉走到廊前,望着演武场里的弟子操练,却独独不见熟悉的少女身影,顿时一个胆大骇然的想法冒上心头:
“难不成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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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骆安同样不敢置信,嘴角干涩,他下意识舔了舔:“我昨日才告诉她那件事,今天一早陈木笠就死了...”
他慢慢地来回踱步,以此抚平些可能的猜想,步子却越来越失调。
“这是真的?”许骆安不禁有些后怕,陈木笠凶戾的模样至今仍带给他不少阴影,结果姜神瑛就轻而易举地杀了他。
“我该高兴还是难过...”许骆安哭笑不得,陈木笠身死对自己而言是利好消息,再也不用受那个贼人的颐指气使。
可是,在亲身感受了姜神瑛的狠辣手段后,他现在更畏惧的是姜家人。
“无非是从一个囚笼挣脱到另一个囚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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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我想请一日假。”
董先生摸着胡须颔首致意:“可以,早去早回。”
“嗯,多谢先生。”姜幼安鞠躬道。
他挎着书袋与董先生再度拜别后离去。
“这孩子虽然性子活泼了些,但却异常聪明,光是靠死记硬背的内容已经难不倒他,需要理解的弯弯绕绕他也熟稔于心,姜家人都如此聪慧?怪哉、怪哉...”
姜幼安出了先生私塾,呼吸着新鲜空气,顿感芬香四溢。
“妙哉!”姜幼安吐了句文人的话,咧嘴一笑,急匆匆地赶到县城。
想要回家就要先穿过蓟槐县城,再越过泥泞小路,他已经走了数次来回,十分熟悉。
可今天,却不一样。
姜幼安望着县衙门口仍然有些骚动,凑上去听了个大概。
“陈木笠死了!?”姜幼安震惊道。
“不过死了也好,天生的蠢货。”
他嗤笑一声,想继续赶路,却听到路边几句闲聊话猛然停下脚步。
“陈木笠死了,陈幺妹欠他的银子就不用还了。”
“什么欠的,那是陈木笠栽赃陷害。”
姜幼安喊住那两人,见是许家村人,不由得低喝:“谁与你们说的?这事是真是假?快说!”
那两人吓得哆嗦,慌忙摆手:“不干我们的事,我们也只是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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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幺妹激动地握住陈保良的手,将枯树皮般的手背贴在自己的脸上,欣喜道:“爹,你知道吗?陈木笠死了,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陈保良手掌在幺妹脸上抚摸,满脸的褶皱跟随着少女的笑意绽放。
“好...那就好。”
陈金莲也是刚得到消息,昨天躲藏了一夜,惊心胆战,此刻才缓过神来。
她的肥脸望着屋内的父女,愤愤不已:“老不死的,怎么这么能活?”
“老猪狗!你在骂谁!?”一句夹杂着满腔怒火的呵斥声在陈金莲耳畔炸起。
陈金莲转过身来看到姜幼安,吓得慌张,拖着肥雍的身子逃到远处。
“你个小畜生!”
姜幼安冷漠地看着她跑开,却见眼前早已有少女亭亭玉立,乌黑的眼球明亮动人,发丝驳乱却丝毫抑不住那股小草般倔强的性子。
“幼安哥!”陈幺妹乖乖地喊着,脸颊却已红彤彤。
“幺妹儿!”姜幼安咧开大嘴,嘻嘻笑着。
屋外的风吹乱少年少女的头发,也拨乱两颗怦怦跳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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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书,幼安哥,原来你去了董先生那里。”
“好厉害!”
姜幼安听着身旁少女发自肺腑的夸赞,不由得有些飘飘然,自觉十分满足。
“幺妹儿,你该告诉我的。发生这么大事,为什么不和我通口气?”
少年假装埋怨,少女慌乱解释,屋内陈保良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苍老的眼眸里仅剩的丝丝光彩和挂念在快速散去。
耍闹了一番后,姜幼安抽空去砍了捆柴,射死一头小鹿。
“幼安哥,上次你给的鱼儿还剩,不用这么辛苦的。”
“不辛苦,哪还能嫌多呀。”
做完一切的姜幼安坐在石阶上,轻轻吐气,陈幺妹为他擦拭汗水。
姜幼安抬头间瞥见少女额头因汗渍而凌乱的头发,忽然有些沉默,轻轻地开口道:“幺妹儿,我替你梳个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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