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恨他吗？
程然将条凳拉过来坐下，看着炕上生无可恋的何小凤，梅怡是出了名的爱打抱不平，顿时就要开口。
程然给她使了个眼色，阻止了。
“你恨他吗？”程然说道。
何小凤没有反应。
程然重复道：“告诉我，你恨他吗？”
何小凤眼睑动了一下，但还是没说话。
程然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告诉我，你到底恨不恨他？”
梅怡有些不忍，小声埋怨道：“程然，你干嘛呀？她都这样了！”
“你别管！”程然喝道。
这时何小凤像是回魂了一样，眼中射出仇恨的目光，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我恨.....我恨那个畜生为什么这么对我......我恨自己太下贱.....这么轻易就让他得逞。
我恨老天爷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不过就是想离开这里罢了！我不想一辈子做个农民，这有什么错？”
何小凤刚开始只是机械式的嘟囔，继而越说越激动，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最后几句更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吼出来的。
梅怡担心她再做出傻事，想要上去安抚，结果程然却是狠狠瞪了她两眼，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程然让她有些害怕，不敢违逆对方的意思。
程然又将目光转回何小凤身上：“恨就对了，可是你用错了方法，你死了，对赵小军有什么坏处？说不定他知道了还在偷偷窃喜摆脱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你要活着，而且还要努力让自己活的更好，这样有一天你再见到那个畜生的时候，才可以自豪站在他面前，让他知道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可笑。
只有你好好活下去，才能有机会让他痛苦，让他后悔现在的所作所为！你明白吗？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最后奉劝你不要总是自怨自怜，身处这个大时代，每个人都是沧海洪流，命运给予你的苦难，未必不是你以后的财富！
如果你想通了，需要什么帮助，可以让梅怡通知队长和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完，程然也不去管何小凤再次涌出的泪水和复杂的眼神，径直掀开门帘走出了窑洞。
梅怡想安慰何小凤，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想了想，一跺脚追程然去了。
出来就看见程然在不远处，正在和李援朝两口子说话。
“队长，嫂子，让人看着点吧！我估计应该不会再寻短见，但麻烦的事还在后面，毕竟肚子里还有一个！”程然神色凝重，沉声说道。
李援朝砸吧着旱烟锅，脸上满是愁苦之色，眉宇间的沟壑更深了。
“你说好好的女娃娃，为啥会弄成这个样子呢，村里谁不知道赵小军是个什么货色！”
他语气满是怒其不争，这个平日里耿直的汉子，被这几天一系列事情弄的焦头烂额。
路慧芳也叹口气：“谁说不是呢，俺也想不通这到底是为啥？”
梅怡走过来，站在程然身后静静听着，没有插嘴。
“我估摸着可能和上次那个招工名额有关系，很多像何小凤一样的人，今年都开始熬不住了。
前几天我去县里，在书店看到报纸上说，今天好多地方都出现有人找各种法子借口离开，其中不乏极端手段。
甚至直接冲击上级单位的，这么闹下去不是办法，我估计风向要变了，援朝大哥，你和老书记要做好思想准备，别倒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李援朝已经听程然几次提到这件事情，所以并没有感到震惊，只是点点头，回了句：“你放心吧，不把你们这些孩子弄好，我自己心里这关都过不去。
这次多亏你，现在这三队二十来号知识青年，也就你的话听的进去！
对了，咱们第一批兔子是不是差不多该出栏了？”
话说到一半，他猛地想起村里现在的头等大事，急忙问道。
程然挤出一丝笑容：“放心吧，有我盯着呢，这次大概能出栏两百多只。明天我打算跟你请个假，去县里联络收购的事情！”
李援朝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快了一些，笑着说：“去吧，这是公事，咋能算你请假呢！
要是碰到啥难处，尽管报我和老书记的名字。
城关镇这点地方，我俩说话还是管点用的！”
“那就好了，让保国大哥和我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程然顺势提了个要求。
李援朝越发欣赏面前这个小子，这哪是为了什么照应，分明是想要避嫌，免得以后有人在这上面做文章。
“行，明一早，让他在山脚下等你！”
告别了李援朝两口子，程然迎着火红的日头走在村里里面，这个时节是西北最漂亮的时候。
小路两旁红花绿叶竞相斗艳，还有农村人最喜欢的榆树，上面挂着一串串肥硕的榆钱，是充饥和解馋最好的东西，柳絮不时落在程然的身上。
何小凤的事对他触动很大，他终于开始正视这个时代。
这两年，何小凤的事不是个例，很多地方每天都在上演，有多少人在曙光前，选择另外的道路。
他不想管赵小军的下场，估计对方敢跑，肯定是做了万全准备的，估计何小凤怀孕只是一个诱因罢了。
“程然，你在想什么？”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梅怡，见他望着远处的麦田和窑洞在发呆，好奇问道。
“没想什么？对了，你想家吗？”程然答非所问。
“想啊！怎么不想，尤其想南翔的小笼包！”梅怡大大咧咧说道。
都说江南小女人，可梅怡身上一点都看不出那种小家碧玉的性子，反倒像极了东北姑娘。
她的话把程然逗乐了，不由取笑道：“你就是个吃货，整天没心没肺，怪不得这两年只有你每天笑的出来！”
听他这么说自己，梅怡可不乐意了，眉毛一挑，从树上扯下一根枝条，追着就要打程然。
两人的嬉闹声回荡在田间地头，冲淡了一些悲伤的氛围。
不光是程然，有了何小凤、赵小军这对反面教材，靠拢在程然身边的同学们对学习的热情更加高涨，他们都记得程然那句话，要离开就堂堂正正的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