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福清县卖鱼
未时初刻，正是福清县最热闹的时候。
一辆辆驴车从城门进进出出，船只络绎不绝，酒楼茶肆食客盈门，人员摩肩擦踵，一幅鲜活的宋时画卷。
不过，今日这副和谐的场景注定要被打破了。
陈有粮和毛三斤两位壮汉，一人背着两百斤装满海货的渔网，一人用单臂夹着赵易，毫不客气地分开人群，横冲直撞，勇往向前。
其神情赛张飞，比李逵，众人敢怒不敢言。
哪怕是快班皂吏，远远看见也是躲着走。
福清县商贸发达，常有海盗扮作海商或流民进出，虽然不会如乡下般明目张胆的抢劫，但是命案还是时有发生，出了事情，往海上一躲，官府都毫无办法。
差役趋利避害，就更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此情此景，赵易只觉羞愧，被人夹在腋下更是无地自容。
他除了一心想获得钱财，本还有欣赏古建筑的心思在的。
结果被这两人搞得荡然无存。
幸好他们是从东城门进入的，专门的海鲜市场就在东城门附近，倒是不至于一直丢人下去。
他鱼货不算多，本想快点找个空位快点开摊。
哪想进入海鲜市场不久，便遇到了一位熟人，东莫村的职业渔民赵阿山也在这里摆摊。
两人对视，赵易脸色更红。
干脆破罐子破摔，果断让壮汉奔了过去。
在赵阿山和另外一位摊贩的中间空隙里，将渔网一放，算是正式营业。
这种做法，自然引起了另一位摊贩的不满。
此人正要发作，眼睛瞟到胳膊比腿还要粗的两位壮汉，瞬间黑脸变笑脸。
一边自来熟的和赵易打着招呼，一边很有眼力劲地将自家的杆秤拿出，共同使用。
至于赵阿山，也有些意外。
他看了眼壮汉，又看了赵易，缩了缩身子后，眼睛掉在渔网和海鱼中拿不出来。
渔网是他家的，可是这海鱼也太大了。
起步便是一斤，大多两三斤，且肥美硕大。
最重要的，从打捞到现在如此长时间，身上竟还湿润一片，鳃部鲜红，和活物区别也不大。
再看看自己的十几条暗淡松软，鱼眼浑浊的次等货……
他吞了吞口水，问道：
“易哥儿，你这鱼怎能如此新鲜硕大，才出海的不成？”
“怎么会？起码也有大半个时辰了，都亏了两位好哥哥，他们是我父母从外地请来的蓬莱农，一切都拜他们所赐。”赵易根据早就想好的说辞道。
“蓬莱不是出仙人嘛，怎么……”
他还想再问，赵易这边的好货色已经吸引来了顾客，只好讪讪闭嘴。
不过，“蓬莱农”三字可是记在了他的心里。
时不时就往壮汉身上偷偷地眺上一眼，如同害羞的小娘子。
赵易这里来的是一位妇人，她目光毫不在其他临近的摊位上停留，上来就被赵易面前的海鱼吸引。
“后生仔，你这鱼咋卖？”
“通通三十文一斤。”
“不是，其他家都是二十文，大些的顶多二十五文，你这咋这么贵？”
“大姐，您看看这品质，这光泽，这重量，和普通货能一样吗？”作为一名合格的业务经理，赵易直接开始胡诌：
“这些鱼，以前都是给临安相公们专供的非卖品！采用的是无伤化的打捞标准，最顶尖的保鲜技术，能充分保持鱼肉鲜美，保证蛋白质不流失，可以让皮肤光泽，体质提升。高端货，自然卖得贵。”
“那……给我来两条。”
妇人被赵易唬得一愣一愣的，她有些不明白什么是非卖品，标准，蛋白质之类。
但听到京城相公们也吃这种海鱼，又能保持皮肤光泽，兴趣就来了，利索地拿鱼付钱。
至于为什么不给一条草绳，方便串起来带走？
她进行了脑补。
定是为了保持鲜活，绳子一勒，不就有伤了吗，完整性遭到了破坏。
有人带头，起了很好的示范作用，加上物品本身质量在线，更多的人过来询价。
有人觉得价格太高，都是要拉出来的，最后的重量也一样，为什么还比别人贵了一半。
但也有人就喜欢这个调调，希望满足口腹之欲，体验相公们的快乐。
“我要三条大黄鱼。”
“一条银鲳。”
“摊主，给我各一条。”
“……
如此人员流动，渔网内的海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铜钱越积越多。
八十文，两百文，七百文，一贯，一贯五……
感受着凹凸不平，略有粗糙，外圆内方的铜钱，赵易心中踏实不少。
就是这种感觉。
而一切才刚刚开始。
……
福清县春风馆，一间绣房内。
里长赵松正将一位十四五岁的小娘搂在怀里，用力地揉搓着。
兴致一起，张开那张充满着酸臭，腐朽气息的紫黑色大口，让小娘渡酒喝。
小娘很是排斥，却不得不强颜欢笑。
压制着呕吐的冲动，闭着气，缓慢地将嘴巴移动了过去。
结果将要接触，绣房的门被人一把推开，县衙户房承发吏毛浩问一脸寒霜地闯了进来。
小娘子如蒙大赦，立刻将脸扭到一边，偷偷喘气，可算是逃过一劫。
赵松自然不高兴，但人家是县衙户房一把手，只能将怒气压下，不解道：
“毛大人，您也看上了翠儿姑娘？”
“扯淡，我哪有那个闲工夫！告诉你，我们失算了，早上碰到的壮汉根本就不是山匪或者海盗，而是流民！”
“岂不是好事？我们继续逼迫赵易那小子就行了，最后田地依然会到手，无非晚上一两天的事情。”
赵松心里更不高兴了，心想，你若是老夫管辖下的村民，巴掌早就抡上去了，不识相的玩意儿！就这，一点小事，也值得你一个皂吏头目，户房承发吏专门跑一趟！？
“哈，好事，你知道什么？
今天在县城，我亲眼所见，赵易领了壮汉在卖鱼，不到一个时辰，两百斤海鱼便被售卖一空，收入六贯钱。
我们当初计划先拿下赵易，无非是觉得他懦弱胆小，又无钱财可以转圜。
现在倒好，他有了帮手，更有了钱财，我这里十贯钱的税赋他随时能交上。
你刻意积攒下五年，伴有高额利息的种子钱和耕牛费，估计也就几天的事情，我们已经难不住他了！
到时候，林员外的两千亩地里面，多了一颗老鼠屎，你说恶心不恶心人。
事情没有办好，林员外不高兴，我们往后还怎么逍遥痛快？”
“这么多吗，两个流民，是怎么一天内打到两百斤海鱼，还卖了六贯钱，时间和金额都不对吧？”赵松从刚才的不满状态里退了出来，满脸不可思议。
“骗你不成，我亲眼所见，只能说人家有本事呗，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办？我就说，当初就不该太狠，想要吃干抹净，你还看上他的房子，如果不是这样，估计那小子早上就拿下了，何必惹来如今的一身骚。”
“您等等。”赵松劝说一句，沉思起来。
两人的利益是一致的，毛浩问没有必要骗他，虽然两个如此强壮的汉子竟然是流民，看起来有些奇怪。
他人老成精，经验丰富，向来是夺田的一把好手，主意也最多最阴毒。
这次同样如此，赵松很快便有了主意，抚摸着花白胡须，毫不在意的一笑，道：
“据您所言，赵易之所以能获得那么多钱财，无非依靠的是流民，那就简单了。流民再强壮也是流民，惧怕官兵的本能摆在那里，明天只需要您带几个皂吏去恐吓一番，他们必然离赵易而去，一切便迎刃而解。”
“这样行吗，他们看起来很强壮，很不好惹啊？”
“怎么不行，您不是最擅长欺负贱民吗？往年收税的时候，您吼一嗓子，他们还不是乖乖的卖房卖地，卖儿卖女。”
“是这么个理，可是我怎么总有点心里发怵呢？”
“不奇怪，先入为主罢了。”
“好吧，就这样，这次便不去麻烦林管事了，我们先将事情办妥，也能在林员外和林管事那里留一个好印象。”
“放心，没人比我更懂流民。”赵松目露精光，很是肯定。
有一句话他没说，除了解决赵易这个麻烦外，两名壮汉的本事也让他眼馋。
明日，将壮汉们恐吓住，自己再雇佣他们，岂不是一举两得。
想到举，赵松突然感到自己不怎么灵光的能力又回来了。
当下心情更好，待毛浩问离开，他急不可耐地向小娘扑去，撕扯下，露出一对雪白。
……
雪白的外皮下，汁水丰盈。
赵易只觉味美爽口，疲惫感都被驱散不少。
几口将一个肉馒头吃完，还想拿下一个，没了。
扭头一看，十个肉馒头不翼而飞，只有身后壮汉咀嚼的动作，以及陈有粮那如木材摩擦的两个声音：“还饿。”
“……”
赵易有一瞬间的愣神，然后便是狂喜，比今天获得了六贯钱还要高兴。
壮汉说话了，不再是不懂交流的NPC。
自己虽然穿越，但和现代社会还是有一丝联系的，并不孤单。
同时，有一种自家孩子有了成长，开口叫爸爸的感觉。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当下又买了二十个肉馒头，让两人吃个够。
至于他自己，倒是再吃了一个而已。
身体太虚，要吃清淡点的，他准备买些食材回去自己做。
六贯钱看似不少，南宋的物价却很高，如果敞开了造，很快就能花完。
接着，他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该如何扩大基本盘，招募更多壮汉。
起码将二十个人口上限填满，战兵也该跟上。
这样，他才有安全感，再不会像今天早上那样，任人拿捏。
这似乎是一个很花钱的事情，十亩地获得一个壮汉，也就是意味着得有购买十亩地的钱财才行。
尽管现在朝廷苛捐杂税极多，还动不动搞和籴，强行收购粮食，导致田地成为负担和累赘，价格大跌，降为五贯钱一亩的地步。
但是五十贯钱，他也得忙活很多天，还得牵扯到和大户争利的问题。
似乎只有开荒一条路。
但系统又说了，拥有【占有、使用、收益、处分等任一支配权】就可以，条件变得简单。
赵易沉思一阵，突然灵光一闪，有了更好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