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首辅
唐新荣坐在长凳上,底下跪着余子安,陈启贤则在一旁死死盯着他。
好哥们,委屈你了,谁叫你偷谁的不好偷人家唐小姐的,今日要不趁唐新荣无权无势之时让你认错,他日此人官拜兵部侍郎,你恐怕更加煎熬。
唐新荣缓和了半天,倚靠在一旁拍响了扶手:“也罢!浪子回头总算不晚,这事我就看在陈贤侄的份上不再追究了,希望你痛改前非,不许再犯,小女那边我自会解释。”
陈启贤长舒一口气:“多谢唐大人了。”
唐新荣一抬手:“诶,老夫从兵部辞官已数月,若不是在张大人家中叙旧,恐怕早已经回到老家开沟种地了。”
“这位张大人是?”
“哦,实不相瞒,这位正是当朝首辅张泰岳大人。”
“什么!”
陈启贤二人几乎同一时间喊出,余子安本被吓得起身,被陈启贤一把按住。
“唐大人,要不再叫他多跪些时日吧,您要心里还不痛快,打骂也是情理之中,他绝不敢吭声。”
唐新荣一笑:“哈哈哈,那倒不必,老夫虽是个粗人,可我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
“其实老夫今日相邀陈贤侄前来,一是为了还恩,二是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两位愿不愿意听老夫道一道。”
陈启贤暗啧了一声,原来这唐新荣还留着后手呢,怪不得连余子安犯了这么大的事儿他都肯不再追究。
陈启贤行了个抱拳礼:“唐大人有事大可以直说,如果有用的着我们的地方,那我们二人定当全力以赴,也算是弥补之前的过错了。”
唐新荣一捋胡子,中气十足的一喊:“好!有陈贤侄这话我就可以放心了,二位稍坐。”
说完唐新荣请二人暂时先待在房内,自己出了门扬长而去。
留下陈启贤二人面面相觑。
“这老头耍什么花招?该不会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找官府抓咱俩去了吧?”
陈启贤摇着头,抿了一口茶:“绝无可能,这唐新荣之前好歹也是兵部员外郎,如若真要将我们二人绳之于法,何必在我们二人眼前演那么多戏?”
“况且这可是张首辅的宅院,你以为就只有那几个家丁护院?他只要朝外一招呼,我们二人插翅也难飞。”
余子安现在总算能松了一口气,刚刚紧绷了半天,衣服裤子都湿了一轮。
“诶,你说他求我们办事,要是他能给点好处,我们该不该狠狠敲他一笔?”
陈启贤起身给了他一记后脑勺:“娘的人没把你投井里就不错了,你可别犯糊涂,待会儿啥事都看我眼色行事,这可是一个好靠山,别动歪脑筋,要不然我们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这边二人正在商议,张府宅院大门口,一辆深灰色马车缓缓停至门前。
大门口端正的站着几个家丁,一个五十多的管家从侧边跳下马车,叫来马夫搬来踩凳放置在车架前。
管家一掀幕帐,低声冲里面说道:“老爷,到了,您慢点儿。”
里面那人单手扶住门把,缓缓踏步而出,马夫一声不吭低着头,站在一旁弯腰弓背。
管家则憋着气高抬双手拼命扶着对方,那人走下车架,管家立刻上前掸了掸对方身上的尘土。
那人眼神犀利,始终目视前方,双手一张一合十分利索,落尘后行走间步伐沉稳,间隙匀称,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条直线。
这点功夫旁人看来没什么,可内行人一看便知此人在宫内历经早朝无数,才养成了这种习惯。
皇宫之内,龙凤之道,文武官之道,车有车道,马有马道,连太监下人都有专用的步道。
若人人都是大路朝天,各走各的,碰到上下阶级还能退一步让一让,若碰到同等地位的,都互不相让岂不是要乱套。
为了同僚和睦,后宫不产生间隙,所以各人必须行至在自己应该走的道上,可毕竟道路宽窄有限,只够一人身位,时间长了人人便生出了这般本事。
不过至今为止好多人都对这些繁文琐节视若无睹,一个个怎么舒服怎么来。
只有信奉儒家文化的这帮文人墨客还坚守着这种准则。
管家走至最前,冲着所有家丁招呼:“都该干嘛干嘛去,老爷说了多少遍了,以后别整这一出动静。”
他口中的老爷不是别人,正是执政内阁十年的当朝首辅张泰岳。
张泰岳叫来跟前还未走远的一个家丁:“我不在的时候,可有怠慢唐大人?”
家丁做了一揖:“启禀老爷,唐大人一切安好,只是今天有两个陌生男子前来……”
张泰岳头一转,眼睛始终保持着正视:“前来作甚?”
“小人不知道该不该说。”
管家走上前便抽了那家丁一巴掌:“老爷面前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那家丁委屈的捂着脸:“那两男子手持唐大人亲笔书信,说是前来认亲的。”
“认亲?我记得这唐大人在天津城内并无家眷啊?”
“快说!”
管家催促着吞吞吐吐的家丁。
“据说……据说是唐大人私生子。”
张泰岳眉头一紧,长袖一挥:“此事似有蹊跷,你前去他房外探探,切不可惊动他们。”
“是,老爷,小的这就去。”
那家丁行完礼小跑着去往别院。
张泰岳跨过正门,边走边对着身边管家道:“我说了多少遍了,我本该丁忧三年,可如今阉党把持朝政,我数次上奏夺情起复都被那王忠从中作梗,几次都被驳回。”
“为了不离皇室太远,我只好将家父灵堂暂设于此,虽不是什么秘密,但总归要低调,以免引起阉党注意,又要妄图趁我不在弹劾我。”
管家低着头:“是,老爷,咱们刚搬来这宅子,又招了不少新来的下人,我还没来得及调教。”
“有空多教教他们学点四书五经,还有收收你那动不动就打人的坏习惯,我堂堂首辅,可不想临了背一个欺压下人的骂名。”
管家一听跪倒在地:“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待张泰岳进屋后,管家立刻起身拍了拍尘土,左右而视,整了整衣领昂着头进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