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赵老四
“姓陈的你给我过来!解释解释到底怎么回事?”
余子安甩着钱袋子反过来追着陈启贤的屁股跑。
眼看着对方越跑越远,真奇了怪了,平日里跑两步就喘的家伙今天怎么健步如飞。
陈启贤躲着余子安的追问,没顾上眼前冒出来的人一下撞了个满怀。
“还有没有点子弟兵的样!”
说话之人正是昨日里的副百户,赵兴德。
“还以为你开智了,青天白日居然守着自己的哨岗没跑出去,启贤,你学点好吧,你爹娘九泉之下才会瞑目!”
余子安跑了过来扯着陈启贤的衣袖,手半扶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
赵兴德见他也是连连摇头:“平日里训练都没个人样,现在一个个都喘如牛,汗如油,不成体统。”
余子安见哥俩讨了个没趣,撇着脸本想拉着陈启贤离开。
谁知陈启贤开口道:“听教了,赵叔。”
二人一愣,赵叔?
余子安更是偷偷凑到陈启贤耳边:“你平时不都喊赵老四嘛,今儿吃错什么药了?”
赵兴德更是脸色微红:“啊......知道就好,那什么,你婶子中午开了灶,你交了差赶紧过来,我有要事和你谈。”
说完他便转身而去,走了几步还不时挠挠头转身瞧瞧陈启贤。
见赵兴德离去,余子安面对面贴着脸查看着陈启贤脸上的每一寸毛细孔,就差没亲上了。
陈启贤一下子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一把推开骂道:“一边去,赶紧先去还银子,不许再赌,如若被我知道,往后绝不再给你平这烂账。”
余子安只好收起疑问拿上银子离开了军营。
陈启贤则趁中午换差吃饭的空档去了赵兴德的住所。
士卒的家属都可以在另外的片区扎营,赵兴德当初是举家来此的,所以他便安排了亲人住在了军营里。
陈启贤到了屋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翻起帐布便走了进去。
里面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女子正哄着两个刚学会说话的娃子吃食,只是碗里只有一点稀粥。
另一个略大一点的则缩在一旁,眼角擎着泪水,好像正挨过打。
女子是赵兴德妻子,赵氏(随夫姓)见来人是陈启贤,白了一眼连招呼都没打便自顾自的喂起了孩子。
赵兴德从内帐出来,左手端着几个烙饼,右手端着一碗野菜,都冒着热气,但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油气。
“来啦?坐吧。”
赵兴德招呼他坐下,身旁的赵氏仿佛并不是很待见他,拉着孩子蹲到了一旁。
赵兴德瞥了一眼没有理会,只是闷声从柜子最深处掏出一个酒壶,给陈启贤倒了满满一碗,自己则只有半碗那酒瓶便空了。
他叹了口气,端起碗一饮而尽,撕了半张饼交到陈启贤手中。
“昨天那事儿,你没错,但总归是个麻烦,我想过了,我是百户,少交点没事。”
说着他又从拿酒的柜子里摸索出一包旧布,褪去层层包裹之后,里面有九钱碎银。
赵氏见状推开孩子一把拦住赵兴德,压低声音道:“你疯啦,拿钱给这白眼狼!咱家现在什么样你不知道嘛?你几月没发粮,孩子一个个都张着嘴要吃要喝,这还没个伤痛,要遇到点事你对得起赵家祖宗嘛?”
赵兴德甩开赵氏的手:“我当家我自有分寸,你别管了。”
赵氏鼻头一酸,转身捂着嘴偷偷擦着眼泪,身边两个娃子拉扯着她的衣角,不停地喊着:“娘,饿,饿......”
陈启贤不忍,拿起桌上一张饼,走到孩子身边递了过去。
两个孩子一看,咧着嘴想扑上去,却被赵氏一把推开:“别拿你的脏手喂我的娃!”
“别管他们,你赶紧吃吧,还有这些银子,你拿着,要不够我再想办法。”
说话间赵兴德将那个旧布推到陈启贤跟前,眼睛时不时望向自己的佩刀。
陈启贤起身放回手中那张饼而后将银子推回给对方:“赵叔,这银子我不要,那粮我也不会纳。”
“砰”!
赵兴德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身旁孩子立刻吓的哭了起来。
“说什么胡话呢!那王公公权势滔天,兵营里剩下的哪个不得认他做半个祖宗的!这粮岂是你说不纳就不纳的!”
陈启贤坐下抿了口眼前的酒,虽没有后现代的提炼技术,酒里含的杂质还很多,但浓香味十分引人上头。
“那王忠知道自己的地位已经受到威胁,想在最后从下至上狠狠捞一笔好告老还乡罢了,别人我不管,赵叔你要能听得进去,我念在同乡之情奉劝你一句,这粮交不得。”
“王忠被清算是迟早的事,就算现在查不到你们这帮人的身上,往后层层递进,保不齐哪天都得被株连。”
赵兴德起身,在营帐外探了又探,生怕隔墙有耳,好在孩子的哭声掩盖了大半。
“你是从何处听来的?这王公公是何人!永泰帝驾崩前都不忘提醒新帝要善待他,虽说新帝忌讳,可王公公岂是能随意被拉下马的人物!”
“你爹临终前交代过,希望我平日里多加照看教导你,也怪我到这后事务繁多,才让你行为变本加厉沦为这般害畜,这一次你说什么都得听我的。”
赵兴德是铁了心要陈启贤纳粮,不顾赵氏的眼色,他坚持要将家中仅剩的银子往陈启贤怀里塞。
“你先拿着,到时候我再去找李百户说说情,尽量让你少交点,要真不够我也会替你想办法,来,坐下吃吧,菜都凉了。”
陈启贤看着屋内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陈设,又看着桌上清汤寡水的食物。
他知道赵兴德的脾气,说再多也没法劝动他,当今之计唯有......
他收好银子,将碗内的酒一饮而尽,转身离开营帐。
自己就算不收,这银子也会被他拿去交粮,还不如先暂时帮他保管,往后再还他这份恩情便是。
出了营帐,屋内立刻传来赵氏的咆哮声:“你就不怕他拿了钱转身就拿去赌了!”
赵兴德没说话,任由赵氏撒泼打滚,里面瓷器被打烂后的清脆声传进了陈启贤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