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宰执天下,截胡可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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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这不是意外(一)

林祥:“……”

看来,早慧也有早慧的好处。

青竹那边倒是传来了不少消息,诸如大舅舅的婚事已在筹备中,珠表哥又得夫子赞誉乡试必定夺魁,贾家上下皆欢欣鼓舞,视其为未来的状元之才;元春表姐也开始跟随女夫子学习,女夫子赞其聪慧……

这些消息贾敏也有所耳闻。

回想起二嫂在她面前夸赞珠儿聪明,将来必成大器,她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

她的孩儿自然样样出众,虽说是武勋之才,但毕竟战场危机重重,九死一生,迫不得已,她是不希望孩儿踏上这条路的。

奈何他年近十岁,往昔也是个夫子为之伤脑筋的刺头,问题学生。

贾敏心知肚明,却故作夸赞实则贬低:“祥哥儿身子骨如此壮实,对这些刀枪剑戟如此痴迷,还耍的一手好拳,将来怕是不得不走武将之路了。只可惜武将之路艰辛,或许还需远赴边疆,哪像他珠哥哥,手握笔杆……”

贾敏对珠儿这个侄子也是疼爱有加,但二嫂如此言论,她实难苟同。

夸珠儿便夸,为何非要贬低自己的孩儿?

当时贾敏便反驳了回去,只是心中终究还是有些介怀,于是常常念叨读书的好处,还命人在祥哥儿耳边诵读诗书,教他识字,妄图潜移默化,让他日后也能走上读书科举之路。

相较于贾敏的急切,林海则显得从容许多。

儿孙自有儿孙福,如若他确确不是读书的料,如何能赶鸭子上架呢?

虽说十岁开始若是用功,其实也为时未晚。

林祥可不想一直听他们絮叨这件事,便躲到了祖母那里。

林老太太心疼不已,对贾敏说道:“你的心是好的,但若是适得其反,激起了祥哥儿的叛逆之心,那该如何是好?”

贾敏一听,顿时羞愧难当,连忙认错:“是儿媳强人所难了。”

林祥心中窃喜,还是有个靠山好啊,只可惜他的靠山身子骨也不硬朗,他被软磨硬泡还是回归了学堂后,祖母却因一次微不足道的风寒,一病不起。

不久之后,林府便挂起了白幡。

林海本还在称赞儿子过目成诵,言之凿凿说早日学习态度认真些,岂不白白埋没了文武双全的好料子?

转眼间却痛失挚亲,整个人都变得憔悴不堪。

起初,他们只道是寻常风寒,便请了郎中诊视,未料病情非但未减,反而加剧,于是赶忙召来太医,却仍无法阻挡她日渐衰弱,不久便撒手人寰。

她的离世,不仅给予林海沉重一击,也让林祥深受震撼,更在他心中种下了紧迫的种子。

太医透露,祖母先前两次大病,已耗尽了身体的元气,能拖延至今,全赖珍稀药材精心调养,此番病发,终成了摧垮身体的最后一击。

夜幕低垂,林祥跪于灵前,向身旁的林海轻声询问:“爹,为何咱家没有专属的大夫呢?”

林海从悲痛中抽离,明白了儿子的言外之意,摇头苦笑,声音沙哑:“你觉得自家培养的大夫,医术能比得上太医吗?”

诚然,太医院众医虽在宫廷中行事谨慎,偶遭非议,但其医术之精湛,无疑是医林之巅。

林祥追问:“太医医术虽高,却难离京城半步,而我们呢?难道永远留于此地?”

林海眉头紧锁,揉了揉太阳穴,心中暗自思量。

永守京城?

这几乎不可能。眼下他需守孝,孝满回归,京城未必有合适的职位空缺,外放的可能性极大。

......

林祥接着说:“若有熟悉的大夫随行,能及时施治,岂不更好?”

虽言“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许多士人略懂医理,但与专业医者相较,自当以医者之言为准。

林祥曾考虑自学,翻阅过书房中的医籍,却发现自己对此兴趣索然,加之未来科举之路,学医时间有限,远不及专业人士。

林海缓缓道:“祥儿,培养大夫非一日之功,且与众不同,需实践于病患之中,积累经验,方能精进医术。”

培养一位高明医者,需投入大量时间、金钱,乃至人脉资源。

因此,许多富贵之家与医馆名医交好,家中有人不适便请其诊治,再以厚金相酬,如此,医者既能在外行医提升技艺,主家也无需等待,更无需承担高昂的培养成本。

林祥转头望向近日来消瘦许多的林海:“爹,无妨,我们有时间,也有财力。若爹不允,祥儿私财颇丰,愿一力承担。爹,我想试试。”

林海复问:“你确定?这不是一时兴起?”

林祥坚定回答:“非也,我已深思熟虑。”

医者养成,耗时漫长,前世学子大学四年,医学生则需五年起步,本硕博连读,加之规培,转眼便是数年光阴。

时空虽异,理同此心。

他虽年幼,却已是富足的小财主,库房中藏宝,初为外祖所赠,今则祖母遗爱。

开设私人医馆,培育自家医者,他的财力足以支撑。

然而,对林祥而言,最大的难题在于寻觅合适的人选。若已独立行医,愿投身私家者,医术恐难称高;若从小栽培,又需寻得名师何处?

此刻的拜师学艺,绝非轻率的口头承诺,一旦师徒相认,徒弟便如同师傅的半子,且此风俗之下,师傅往往留一手绝技,以传子孙后代,此乃常情。

林海心中已默许,却仍假意需与妻子商议。

他在此领域并无深厚人脉,虽与几位太医相熟,但交情尚浅,不足以开口送人拜师。

贾敏得知后,沉吟片刻,竟给出一个意想不到的提议:“我或许认识一人,或许能引荐合适的人选。”

自家培养医者?

贾敏心中不禁动容,即便暂时无用,备着也是好的。至于所需钱财与时间,对她而言,并非难事。

作为荣国府的珍宝,她自幼未曾为银钱所困,培养一名优秀大夫,花费虽巨,却也有限,不过是她少购几套首饰之事。

此事她决定亲自操持,不许林祥出资,她笑道:“你的银两且留着,日后自有用处。”

老太太身为侯夫人,享有诰命,丧事自然隆重,历时颇长。待一切安排妥当,他们便开始整理行装,准备护送灵柩回乡,安葬于祖陵。

祖籍姑苏,需乘船南行,林府亦将暂时封闭,已有管家先行南下,前往祖宅筹备。

临行前,林祥还收到贾琏的口信。

知晓挚友即将远离京城,二人将长久分离,贾琏大哭一场。

林祥挥毫泼墨,书写大字以作慰藉,承诺日后可书信往来。

贾琏收信后,再度洒泪,因他启蒙以来识字水平实在无法恭维,无法回信,只能继续遣小厮传话。

小厮带话:“表少爷,我们二少爷说他也要认真学学写字了,下次定能给您写信。这是他送您的鲁班锁,想他时就玩玩。”

林祥收下礼物,回赠新得的九连环,并再书大字让其带回。

他深知贾琏不识字,此乃他有意为之。

贾珠不日便将获秀才挚功名,严格来说从四至七岁,贾琏一直不喜读书,和林祥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丘之貉”了,都没认真启蒙。

如今七岁,再不认真启蒙可就晚了。

此事虽目前不急,但若一再拖延,一步慢步步慢,日后科举之路怕是要断绝念想了。

船上,林府三位主子皆在休养之中,丧事繁琐,子孙皆身心俱疲。

林祥作为长孙,不记得期间接待了多少吊唁者,跪拜了多少次,膝盖已肿,不过他毕竟身强体壮,倒是无碍。

林海与贾敏同样疲惫不堪,衣衫显得宽松许多,连府中仆从也瘦了不少。

如今闲暇下来,正可调养身体。

贾敏晕船严重,上船后多数时间卧床休养,昏昏欲睡。

林祥则幸运地不晕船,休息几日恢复精力后,他每日都会抽时间去甲板眺望河水与两岸山峦。

林海并不限制他,但要求他身边必须有人陪同,或是小厮,或是会水的婆子。

虽然是个小大人了,但毕竟说到底也只是个年幼的稚童,十岁换算到前世也才上小学初中的年纪,确需谨慎。

林祥对此并无异议,虽他前世擅长游泳,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林海偶时也会踏上甲板,让双眼得以休憩,但稍作调整,他便大多时间蛰伏于船舱内,为母亲誊写经文,意在归家后置于佛龛之前。

船上的日子单调乏味,林祥不喜在摇晃中阅读书写,遂命人为他讲演故事以消磨时光,而每当船只需临时泊岸补给之时,他定要下船,在周遭漫步一番。

久居船上,仿若人身悬浮于虚空之中。

贾敏亦会随行下船,但她主要是为了脚踏实地,寻一处近地小憩。

此番亦不例外,贾敏下船后直奔邻近的酒肆,林海亦随之而去,欲借此机会一家三口共进餐食,稍作休整,而林祥却坐立不安,饭后即刻欲外出游走。

贾敏未加阻拦,只叮嘱道:“祥儿,慢行,莫远离,赵嬷嬷,你需紧跟。”

除却最为得力的赵嬷嬷,还有两名成人小厮随行,林海仍觉不足,眼神示意后,又有一人悄然尾随其后,贾敏推开酒肆二楼雅间的窗棂,俯瞰下方,此角度几乎可将全景尽收眼底。

林祥并无远游之意,仅在酒肆门前的街道徘徊。

周边店铺琳琅满目,有绸缎庄、胭脂铺、糕点坊、茶行等,糕点坊前人头攒动,香气四溢,林祥道:“嬷嬷,我们去购些芸豆糕,多买些带回船上享用。”

言罢,他便步入队列之中。

赵嬷嬷自然无异议,只是排了许久,见队伍冗长,尚需时日方轮到他们,便轻拍身旁两小厮:“少爷,不如让青竹他们代为排队,我们先回?”

林祥回应:“时辰尚早,我们再等等。”

他尚无意即刻返回静坐。

正于门口排队间,忽闻不远处传来惊呼:“马惊了!马惊了!速避!”

众人一惊,纷纷回首,果见一辆马车失控般朝此方向疾驰而来。

糕点坊前排队之人群顿时惊慌失措,四散奔逃,林祥一把将赵嬷嬷抱起,向糕点坊内躲避,青竹青松欲上前护主,无奈周围人潮汹涌,不仅难以靠近,反被挤得更远。...

林祥见那嘶鸣跳跃的疯马,心中亦是一惊,但他身强体壮,赵嬷嬷一时间也是惊魂未定,看了一眼少爷,只觉颇为欣慰,长大了,也是能护佑着奶嬷嬷无恙的带来安全感的大孩子了!

然而,突感一股巨力自腰间袭来,林祥忽然被何物猛击,整个人不受控的撞飞出去,猝不及防之下,方向直指马蹄之下!!

以林祥如今的定力和腰马合一的功夫,本来稳如泰山,只是突遇这一遭袭击,毕竟是出乎意料,一时间竟有些失策。

对面酒肆中的林海与贾敏目睹此景,心惊胆战,几乎魂飞魄散——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祥脑海中闪过诸多念头。

开玩笑,这等小儿科的加害之举,真以为自己软柿子捏的?

于是,只见他一下子脚尖刹车,轻松稳住身形,然后扭转身躯欲避开马蹄,终是让自己偏移了大半身。

即便无法完全躲避,只要能避开要害,最多只是一点擦伤而已!

赵嬷嬷见状,脸色惨白,惊呼:“不!”

她欲扑上前去,却被人潮阻挡,摔倒在地,还被踩踏。

此刻林祥两手空空,正欲眼神一凛,挥拳向马,青竹青松亦目睹此景,仿佛预见了自己的悲惨命运,拼命挣扎向前,却遥不可及,就在此刻,一声怒吼响起,有人踏着旁人肩膀跃至半空,一刀挥下——疯马的脖颈被这一刀斩断半截!

那疯马颈动脉被利刃割破,血如细雨般洒落,它不甘心地瞪着充血的双眼,咽下了最后一息,庞大的身躯因惯性仍向前冲去,却已偏离了原先的轨迹,擦着林祥的肩头轰然倒下,那血淋淋的马颈就在他眼前晃过,他半边身子被马血浸染。

连脸上也未能幸免,满是血液的腥臭。

若是换个胆小之人,恐怕早已被这恐怖一幕吓得昏厥,但对于林祥却是小儿科。

“小少爷,您可安好?!”

挥刀斩断疯马脖颈的正是宋护卫,乃荣国公昔日赠予他的两名亲兵之一。

他仔细检查林祥,心中暗自庆幸未被马蹄所伤,甚至只是衣服沾染了一些尘土,毫无伤势。

然而孩童受惊亦不可小觑,他仔细观察林祥的神色,未见丝毫恐惧,眼神沉稳,心中暗赞,此乃天生的武学奇才,胆识过人,适才他留意到小少爷的敏捷身手,甚至还想出拳,即便没有自己出手,他也未必能受伤,甚至还能将受惊马匹一击毙命!

不愧是八极拳大成,不愧是国公之后,定是继承了贾家的英勇血脉!

此时,周围人群察觉危险已除,不再盲目逃窜,纷纷停下脚步。

有人高呼:“无事了!疯马已毙!”

“大家莫慌,哎哟,我的鞋子都跑丢了。”

“谁来扶我一把,我跌倒了,起不来了。”

“刚才是谁推我,我的腰啊……”

障碍既除,青竹青松终于能拨开人群,赶到林祥身旁,“少爷,您怎样了?”

眼见林祥满脸血迹,他们心惊胆战,几乎停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