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找死
五颗红色兽丹从破败的院子各个角落浮现，旋转着，纠缠着，追寻着茶遥的背影，一瞬间没入她腰间。
别入腰间的青玉骨伞，光芒闪烁几息，归于宁静。
生死挣扎时爆发出来的力量在度过危急后，逐渐抽离，茶遥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原本的伤没愈，又经过拼命大战，她深知，再找不到人，她和潘老太太，一个都活不了。
“有……有人吗？”
“救……救救我们……”
她的声音那么微弱，在雨里传播很有限。
茶遥拖着腿，脚在泥地里划出一条线，终于在跨出最后一步时，摔在地上。
雨落下来，砸在她脸上，风送过来的味道夹杂了兽类的腥臭。
无数双绿色的眼睛，逐渐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
茶遥苦笑一声，对了，鬣狗是群居动物，怎么只有那么几只出来捕食？
原来大部队还在后台。
茶遥深吸口气，双手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但几番努力之下，都没成功。
她转向潘老太太，将潘老太太的头抱在怀里，眼里布满红丝：“对不起阿婆……茶遥……没用！”
潘老太太缓缓睁开眼，抬起手在她脸上摸了摸：“好孩子，不哭……
阿婆岁数大了，也没有几年活头了……
阿婆只有一个心愿……”
“把这个……放在平安的坟前……”
茶遥惊愕地看着老太太拿出一个褪了色的手绢，一层层打开，里面竟然是一个鲜艳的绿色荷包。
“他走之前，跟我要一个荷包……我以为，他很快就会再回来……
就说等他回来……再给他做……
谁知道，他这一走……就是十年。
直到我死……也没能再回来……”
茶遥愣怔：“阿婆……平安不是回来了吗？”
潘老太太笑的苦涩：“我知道，他不是平安。
谢谢你们陪我演戏。
要是平安真回来了，也带着像你这么勇敢、漂亮的媳妇，就好了……”
茶遥声音哽咽：“原来，你都知道……你放心，平安会回来的，我们去把他找回来！”
“十年都没回来，应该是回不来了。
那孩子，孝顺，如果还活着，第一年就会来看我……
应该是，出去的第一年就出事了。”
潘老太太清醒得让茶遥心疼。
“不会的，阿婆，他可能，只是太忙了……”
潘老太太摇头：“不用骗我，其实，我都知道，只是不愿意相信事实，自欺欺人罢了。
茶遥，你知道你相公叫什么吗？”
茶遥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指的是救自己的假平安。
看她迟疑的表情，潘老太太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无妨，不用知道名字也不耽误他护你周全。
他很在意你，你是个有福气的……”
茶遥勉强笑笑，什么在意？
他们不熟，只是互相帮助的关系。
“缘分……天注定……好好珍惜。”
潘老太太拍拍她手，眼皮缓缓阖上。
茶遥紧张起来：“阿婆，别睡，你别睡，我们再说些话，王叔他们很快就回来了，马上就会来人，阿婆，你醒醒啊，醒醒——”
潘老太太没有醒，反倒是靠近她们的鬣狗，活泛起来。
茶遥抹了下眼睛，将夺眶而出的温热液体擦去，她不会哭，不会让人看到她的脆弱和胆怯，不会让人窥探到她的痛苦和悲伤。
手握住拐杖，撑着地面，缓缓站起。
这么会儿功夫，她们已经被鬣狗包围。
一双双绿色的眼睛，虎视眈眈盯着她，锁定了它们的猎物，只等待一个观察后，可以进攻的时机。
茶遥手指收拢，握着拐杖，背水一战，无论生死。
“今天，就算我会死，你们也别想活!”
“嗷~嗯——”鬣狗群中，发出一声号令，鬣狗群开始发动攻击。
茶遥大吼一声：“啊——”
手中拐杖旋转着，迎了上去，十多只鬣狗先后扑向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不知道打中了多少只鬣狗，也不知道被咬了多少口。
鬣狗前赴后继，腾挪闪躲，灵巧地让她疲惫无力。
它们要耗死她，而她，想要拉着鬣狗们陪葬。
这是一场第一眼就能看到结果的战役，可她偏偏不相信结局。
她的手，她的脚，她的胳膊，她的腿，她的腹部以及后背，血肉翻飞，鲜红裹挟着她孱弱的身躯，黑夜中，雨幕里，闪电下，茶遥不像是活人。
冲天的杀意弥漫眼眶，猩红一片，犹如地狱之门大开，莅临于不周山的修罗之王。
发丝随劲风飞舞，她不肯倒下，挥舞着拐杖，只是堪堪击退进攻的鬣狗，却没伤到它们太多。
到最后，她已经握不住拐杖，只剩下赤手空拳。
血水从嘴角溢出，她的眼皮发沉，疼痛进入到麻木状态，除了冷，感觉不到其他。
眼前的鬣狗，出现重影，重影相叠又分开，分开再增加，茶遥站立不稳，“噗通”跪在了这片血与水交合的泥地里。
耳边响起鬣狗们“桀桀桀”的叫声，不用看，都能想到它们得逞的嘴脸。
风不知何时变得更加有力，天空蜿蜒而过的闪电，像一条通往酆都的指引线，茶遥似乎看到了鬼差等待已久的面孔。
她不怕死，只是不甘心。
没有让敌人付出代价的牺牲，是没有意义的。
茶遥看着嘴角的血牵着丝滴落，低着头，头发将她的视线和面容遮掩，却遮掩不了无比的狼狈。
手按住腰间伤口，硬质感从旁边传来，手指移动，摸索到一个小物件。
是平安给她的青玉骨伞，茶遥无声轻笑，这种小玩具，在生死存亡之时，能起到什么作用？
风的呼啸，雷电的爆鸣，树枝被雨水冲刷的簌簌声，此刻都变得清晰无比。
茶遥闭上眼，静静地呼吸，她在等，等一个机会，哪怕杀死一只，也不算亏本。
鬣狗们也在等，等着她彻底倒下。
身后有了动静，茶遥扯了扯嘴角，到底是畜生，耐心这个东西，它们有，却不多。
掣肘，闪避，侧眸，抬手，奔着率先试探的鬣狗两个照子重重出击。
“找死！”
她咬牙切齿，势必要挖出鬣狗眼珠子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