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以牙还牙
宁府后门,停着一辆三人容量的单马小车。车子虽然不大,但装饰得却颇为精巧。
车幔没用寻常的厚布,而是绣了足足三层的光面柔纱。这些轻柔的织物寻常是用来做女子外裙或披帛的,但马车的主人却用它来做了车帐。车室内没有点去味的樟香或檀木香,而是用各色花卉捣碎成泥,混着油蜡捏成香丸。
驾车时,点燃香丸,甜腻的花香便随着被风撩动的三层轻纱若有若无地在空气中飘散,分外撩人,连带着车内坐着的主人,也仿佛成了什么神仙妃子。
为此,宁夫人曾用过一句颇为毒辣的描述来形容萧姨娘这辆心头好:“本也不是什么娼妓,偏要如此涎着脸讨男人的巧,反显得下作。”
宁不羡来时,看到萧姨娘居然把这辆车都给拖出来了,还惊讶了一下。
随即车帘掀开了,宁天彩僵硬的脸从车幔中透出:“哦,你来了。”
……她原本不想对宁不羡有什么好脸色,但萧姨娘说了,她得先稳住宁不羡。
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紧盯着宁不羡的脸,唯恐对方看出什么纰漏,然而对方只是温柔地冲着她一笑:“三妹妹。”
那矫揉造作的调子,听得宁天彩都要吐了。
她强忍着恶心:“二姐快上车吧,姨娘给咱们约了首饰铺子的老板,说今日要咱们姐妹俩好好挑上一番。”
“好啊。”宁不羡抬脚踩上车凳,伸手向她,不经意间露出了袖口一处扎眼的补丁。
宁天彩看清后,差一点就笑出了声,她心道宁不羡好歹也是个尚书府的小姐,怎能穿得如此穷酸?真是上不了台面,但嘴上,她还是扮演菩萨:“小心些二姐,别摔了。”
天知道她有多想把宁不羡脚下那凳子给抽了!
宁不羡对她笑笑,就这她的手踏进了车厢内。
一进车厢,她便微皱了下眉头。
“怎么了?”宁天彩心里其实一直很紧张,所以就连她的一丝微表情都没有放过。
“没什么……车里的熏香味,太呛人了。”
是仪情花。
仪情花不是花,而是青楼女子调制的一种夜间助兴用的熏香。以“女用媚态仪人,男用一夜钟情”闻名,故名“仪情”。
换句话说,就是致幻剂,吸入了仪情花的人,就会进入一种意乱情迷的癫狂状态,满脑子除了皮肉事再想不得其他。
虽然只放了一点点,但宁不羡可不是宁天彩那般十几岁的姑娘,她曾嫁为人妇十余年,见惯了后宅中一切上得、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想要拿这种低劣的迷情香蒙过她,简直是痴心妄想!
思及此处,她一边同神色紧张的宁天彩寒暄,一边在心内冷眼睨道:看宁天彩那胆战心惊的模样,想必是知道这车内熏香是被人下了料的,而且想来应该也带了解药。
萧姨娘应该还没疯到外出一次,直接毁掉两个庶女清白的地步。她若真这么干了,就是最爱息事宁人的宁恒,怕是都要对这件事情追查到底。
宁天彩的手指扣在袖子底下,捏得有些发白。
的确,她知道熏香里有问题。
萧姨娘告诉她向宁不羡报仇的法子,就是毁掉她的清白。
萧姨娘说,宁不羡自出生起,就从未出过远门,只要出了府,马车走到哪儿了她都不知道。到时候便打着带她去买首饰的名义,悄悄把马车开到城外,到时候宁天彩自己找个由头先下车,而萧姨娘,自有大礼在山道上等着宁不羡。
这时,宁不羡的手伸向了车窗的帘子,宁天彩一个激灵按住了她:“二姐莫要掀帘!这可是在大街上,咱们是尚书府的千金不好在大街上抛头露面的!”
宁不羡抱歉地放下了手:“对不起,是二姐糊涂了,只是这车内实在太闷了,自出生以来,我还从来没坐过这么久的车,实在是有些难受。”
宁天彩见她不是发现路不对,心下舒了口气:“二姐且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好吧,那我就睡一会儿……”
宁不羡似乎真累了,用手撑着头,便靠在了垫子上闭目养神。
宁天彩在一旁紧张地盯着她,直等到她口中呼吸渐渐均匀,这才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枚小药丸。
仪情花的解药不能提前服用,只有在吸入够量之后才能使用。为了不让宁不羡起疑,她已经吸了整整一路了。眼下,连她自己都能感受到身体里传来的不属于自我感知的燥热和冲动。
而那股冲动,就快要把她折磨死了。
她又瞥了一眼宁不羡,对方仍旧靠在窗边,浑然不觉。
她小心翼翼地将解药举起来,就在它即将碰到嘴唇之时——
宁不羡的身体忽然被马车带得剧烈地颠簸了一下,歪倒的身躯不偏不倚,正砸中了宁天彩拿药的那只手。
“咕噜噜”,光滑的药丸一下子就滚得没了影。
“你……”她气得当即就想要破口大骂。
可宁不羡却一脸迷茫地揉了揉眼睛,瞳孔中浑然一片小鹿般的清纯与无辜:“对……对不起啊,三妹妹,我刚才是不是不小心砸到你了?”
“……”宁天彩气得不想开口。
宁不羡见状慌忙抓了她的手,捏在掌心中仔细察看:“天呐,都怪二姐姐不好,没伤着你吧……”
“没有!”宁天彩没好气地抽了手。
宁不羡却似乎十分自责,她的手伸向固定在车厢内的茶水台面,小指尖对着茶杯,弹下去一点芝麻粒大的东西,随即拎起茶壶,冲下去一杯热水:“是姐姐的错,喝口水消消气,原谅姐姐吧。”
宁天彩没了解药正想着怎么提前找借口下车,故而也没多想,随手接了茶杯一饮而尽。
宁不羡的唇角翘了起来。
*
一炷香后。
马车到了萧姨娘事先定好的地点,停了下来。
驾车的车夫早已被萧姨娘打点好,等到地方了,便轻叩了两下车厢门:“三姑娘……成了吗?”
车厢门开了。
车夫看见三姑娘头巾遮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灵活地从车内钻了出来。
“您怎么把脸挡上了?”车夫有些疑惑。
“蠢货!”出来的人低声叱道,“万一被人看见是我们做的,你想让我和你主子一并倒霉吗?”
“对对对!姑娘英明!”车夫恍然大悟,也赶紧找了块布挡住自己的脸。
此刻下车的人,正是本该被仪情花药倒的宁不羡。
宁天彩到底只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心眼、手段,都差了太多,被宁不羡一杯茶就放倒了。
反药倒了宁天彩之后,宁不羡慢悠悠地从车厢中寻到了那颗被天彩滚落的解药,服下之后,交换了两人身上的衣服。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宁不羡问车夫:“把车留在这里就行了吗?”
车夫点头:“对,都安排好了。”
宁不羡点点头:“那咱们赶紧走吧。”
*
宁天彩是被身上一股巨大的压迫感给惊醒的。
她有些茫然地睁开了眼,下一刻便忍不住惊惶地叫出了声:“你……”
声音被打断,一块破布堵住了她的嘴。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似乎是怕她交出声把人喊来,赶紧塞住了她的嘴,随即便色眯眯地在她的裸露出的肌肤上乱摸:“不愧是尚书家的小姐,就连这肉都是这么香滑,哪里是窑子里那些婆娘能比的……”
宁天彩被一股灭顶的恐惧吞没。
她剧烈地挣扎起来。
她想要大喊,错了!抓错人了!快放开!我不是!
谁知,她一挣扎,那男人便不耐烦地两耳刮子甩到了她脸上:“瞎动什么动!跟了老子算便宜你了!过了今天,你还以为你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呸!你们家人说了,等我爽完了就给你送窑子里去!”
接着,像是配合他的话一般,“唰啦——”宁天彩胸前的衣襟被猛地撕开,鲜红的鸳鸯戏水肚兜从那残破的小衣内透了出来。
宁天彩胸前一片凉意,面颊却早被滚烫的泪水淹没。
太痛苦了!
她甚至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那男人身上臭得就像是茅坑里最下等最肮脏的蛆,那只蛆冲她狞笑着,下一刻就要用他那脏东西把她整个人撕开。
那恶心的大手已经覆上了她柔软的腰肢,她恶心得闷红了脸。
想吐……想死……
她后悔了。
她不该听萧姨娘的话,那女人就是个疯子!
救命……救命……
谁来救救她……
救命……
“唰——!”
一道意料之外的青光闪过。
覆在她身上的男人一僵,下一刻,腥臭的鲜血喷溅而出。
宁天彩错愕地眨了下眼,睫毛上抖落下来一颗晶莹的血珠。
身上的男人软倒了下来。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柄染血的长剑。
宁不羡冷冰冰地望着她,满身溅血,有如杀神再世,浑身上下散发着凛然的气场。
她没有半点武功,可却有的是狠劲。
她终于不再装小白兔了,而是露出了她的真面目。
她扔掉了手中的剑,一步一步靠近了因为恐惧而瑟缩着的宁天彩,蹲下身来。
一股血臭味扑鼻而来。
两个人的身上,都沾满了那半死不活的男人的血。
她掐着宁天彩因恐惧而颤抖的下颚,硬声发问:“下次还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