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驿站雨话(下)
猎户说到兴起,也不在意白衣女子的冷眸,继续讲道:
“白蛇打伤一众差役,口吐人言说县衙不交出人蛇,便一日屠杀一镇,直到屠完北郭一县十三镇为止。”
白衣女子脸色更冷了几分,却没有说话。
“有登临三阶的修士悍然出手,众所周知,登了命阶,便生有千斤巨力,两阶翻数倍,三阶便拥有数万斤巨力。
再加上生出命元,催动宝术,拥有开山裂石之威能,与蛇妖大战,你猜怎么着?”
猎户嘿嘿一笑:“却顷刻间被一尾巴扫死!”
他声音似乎带着魔力,像是一个人在说话,又像是无数人开口。
说到这里,一双眼眸转向两女,只见二女身后影子被火光拉的细长,蜿蜒盘旋。
又接着开口讲述:“县老爷迫于无奈,只好交出人蛇,白蛇呼人蛇为青儿,带着人蛇御风而去,潜入南山。”
“又过了几年,青儿修炼有成,回家拜祭亡故的父母,却发现曾经的村落只剩下一片废墟,只有村头驿站还在。”
“只不过——”
猎户朝着青儿笑了一声,嘴角咧起:“你以为,那蛇妖当真是好心...”
“住嘴!”
白衣女子挥手间寒光一闪。
猎户瞬间感觉喉头一阵冰寒,似乎已经被冻结,双手握住喉咙只能发出“嗬嗬”声音。
“白姐姐?”
青儿表情疑惑,似乎搞不懂白衣女子的所作所为,却不想转瞬间被一阵“啪啪“声打断。
转眼就看到青年老伍在击掌称赞。
“精彩!实在是精彩!”
看着眼前的一幕,老伍啧啧称奇:“两位珠玉在前,在下虽然瓦石在后,但是相信你们应该会很感兴趣。”
他看到几人目光转向自己,颇有些的得意,念道:“却说从前有个小荒村,村里有个孤寡猎户——”
此话一出,猎户猛地抬起头,掐着喉管模糊的喊道:“住...嘴!”
他仰着头,双目赤红,伸手拔出腰间开山刀,起身就要朝着老伍扑去。
却见白衣女子一挥手,猎户身子僵持在原地,无法动弹,只能张大嘴巴不停重复:“闭嘴...不许说!”
“你...怎么会知道,小荒村的事情?”青儿更是好奇的看着老伍。
“我自然知道,我还知道更多!”
老伍嘴角翘起,满脸得意,而后看向白衣女子。
见对方点头同意,才接着讲述:
“却说那老猎户终日游手好闲,不事农桑也不打猎,三十来岁也未曾婚配,指望着死鬼爹娘留下的家底过活,却顿顿都酒肉不停。
几年坐吃山空,把家里老宅地契都当了,只能在村头驿站苟且度日。”
老伍侃侃而谈,宛如市斤说书先生绘声讲述:“没了酒肉,日子实在难捱,那可怎么办呢?
他自问自答:“那猎户呢!竟便把主意打向了村西头的乱葬岗。
夜里吃着人家的贡品,挖着人家的坟,变卖了陪葬物件,日子也过得自在。”
“这猎户实在是坏得很!该不会是你吧?”青儿皱了皱眉,看着猎户眼里满是嫌弃。
姜然也是若有所思,这跟之前猎户与自己说的完全不一样。
看来其中隐情还有许多。
没在意猎户逐渐爬满黑气的脸,青年继续说道:
“可村子穷啊,祭品能有多少?陪葬的也是些不值钱的玩意,眼看着日子捉襟见肘。
猎户没得办法,多方打听,听闻那九牢山深处,三峰之中多有千年大墓,里面葬的非富即贵。
于是贪念起来,一不做二不休,带着铁锹镐子就上了山。”
“他运道不差,进山百余里,竟然没遇到精怪,还真找到了一座古墓!
挖啊挖!挖啊挖!没想到挖到的却不是金银,而是些古老法器。
猎户哪管这些,统统变卖,换了些银钱。
只不过花钱大手大脚惯了,潇洒了一段时间又进了山。
几次往复,见陪葬品卖的差不多,就打起了墓中央棺材的主意。”
“那棺材通体漆黑,厚重如玄铁般的棺体上贴满了符箓,四周涂涂画画些阵纹。
猎户不管不顾,嫌符箓碍事抬手就撕开,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掀开玄铁棺盖。
开棺一看里面哪有尸身财宝,只有一道黑烟窜出,钻入了猎户身上。”
老五说到这里看了猎户一眼,眼中带着怜悯:
“他糊里糊涂,也不知道怎么回了家,倒头就睡,第二天一起来,发现自己胳膊腿上生了脓疮。
恶臭难闻,脓疮里似乎长着一双眼睛,心中害怕极了,再也不敢进山,也不敢告诉别人,怕被赶出村子。”
“只是人要吃喝嘛,他不敢见人,也不敢挖坟,索性夜里做起偷鸡摸狗的买卖。
村灵发现不对,想要找猎户麻烦,却被黑气侵蚀,伤了魂魄,只能躲起来养伤。”
“原来是你伤了村灵大人!”青儿目光死死看着猎户,满脸怒容。
“我...”
屠户呐呐不语。
脑海之中,不由想起几次自己快要饿死,村灵叼着自己的贡品喂给自己的情景。
“猎户偷着偷着,就发现不对劲,每次被他光顾的村民,第二天就会得上一种离奇的怪病,身体僵硬,宛如行尸走肉,说不了话,吃不了东西,只能不停地游荡。”
老伍接幽幽叹息:“村民风言风语,说这些村民是成了僵尸,会咬人,被咬的人就会变成僵尸,村民家中人无奈,只能将其捆绑好,架上干柴,在村头焚烧成灰。
每次有尸体被焚烧,猎户脓疮上便会多出一双眼眸。”
姜然听到这里,算是知道村头那些焦尸的由来。
他抬头扫了扫一眼猎户,发现对方逐渐变了模样,脸上慢慢爬满脓疮黑气。
嘴中黑涎直流,一颗颗眼珠子在脓疮中转来转去。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窒息的恶臭。
到了这时,猎户反而出奇的冷静,坐在那一动不动,一双双眼珠在二女与老五身上打转。
却听青年说书生不断:
“烧着烧着,直到一年前,村民都快死绝了,家家户户都没剩几个人。
有一日,村里最后一个女童也染上怪疾,村民只觉得天塌了。
只不过女童的体质有些特殊,就算身形僵直,但是却还能说话,虽然有些结巴,但是还能喊出“爹”与“娘”!”
听到这里,青儿已经泪流满脸。
白衣女子将其靠在自己的肩上,那双眸子盯着屠户,杀意难以言喻。
“她会说话!”
青年重复了几遍,最后朝猎户询问: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
“意味着,那些被烧掉的村民,并没有死,他们的意识被困在身躯中,躺在火中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姜然内心震颤,想到了村子里游荡的那群活死人。
“后来,村子再也没烧过人。”
老伍一句带过:“他们将这种怪疾,称为活死人瘟。”
“又过了一段时间,村民几乎都染上活死人瘟,游荡在村子的废墟上,只有猎户一日一日守在驿站中,苟延残喘。”
“村子里面,也只剩下村长与女童,相依为命。”
“那一日,我来了!”
“我在村里寻觅,只遇到三个活人,一个大凶的中年,一个有福的少年,一个大善的老者,还有个无福无禄的女童。”
老伍说到这里头颅变成灰白色,那双狭长双眸已然连成一片,只剩一只眼眸在眼眶中乱转,目光落在青儿身上道:
“最后我受人之托,带走了那个女童。”
“是你!”
青儿听到这里,瞪圆眼睛看着老伍惊呼:“好妖怪!”
听到这里,来龙去脉她已经很清晰。
“有点不妙,大头跟大凶好像是一伙的。”三狗子惴惴不安的传音。
姜然没有回答,思索着什么。
脑海中那一缕记忆终于完全浮现。
白衣女子与屠户剑拔弩张,隐隐就要动手。
却在此时,那老伍的喊声传遍驿站:“哎——诸位且慢!”
众人望向老伍,却见他指着姜然说道:“我们三人皆讲了故事,轮也该轮到这位小兄弟了吧?”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姜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