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进宫，然后成为面首
天启二年。
长宁城。
天街微雨乱如麻。
雷鸣般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如疾风骤雨笼络整条大街。
尘土飞扬，扬起的灰泥将名贵的汗血宝马毛发染黑，但马上的骑士丝毫不在意这件事情。
“吁！”
衣饰华贵的紫衣太监勒紧僵索，停住了马儿。
宝马人立而起，随后如重锤般重重砸落在白玉石阶上，砸不起半颗尘埃。
他眯眼，静看这座屹立千年而不倒的侯爵府邸。
只可惜，再擎天的中流砥柱，终究还是有迎来落魄的一天。
被太后和新帝两方人马同时盯上的这座落魄府邸，到底还是会要成为历史的尘埃的。
他拈住袖子，扶好臂弯上的拂尘，将下摆上的泥土轻描淡写地扫掉，阔步而入，高声道。
“皇太后有旨，宣……姜子爵姜止进宫面圣！”
……
装潢华贵的房间中。
黄铜镜上，一张剑眉星目的俊俏脸庞映入眼帘之中。
少年看起来不过弱冠年纪，容貌清俊，身形颀长修美，气质温润如玉，如一块上好的美玉。
只可惜，这张曾令长宁城内万千少女倾迷的脸，如今眉宇之间却是满步愁绪。
姜止摸了摸脖颈处的勒痕，心中默叹了口气。
“倒霉倒霉……我明明在家里好端端地吃着火锅唱着歌，怎么突然就穿越了呢？”
穿越就算了，穿越到的还是他自己亲手制作的游戏《神女下地狱》里的路人角色姜止身上。
神女下地狱，是一款可以让你集齐诸多仙子神女立绘的“著名”二次元游戏世界。
嗯，有跳过剧情选项的那种。
而之所以要加上双引号，是因为这游戏……
目前还在立项，处于新建文件夹当中，仅仅完成了游戏背景、人设和立绘。
而姜止，作为这游戏的文案兼顾人设设计者，刚刚写好了剧情的开局背景以及数条分支。
顺带一提，由于姜止作为一个具有鲜明特点的路人，所以美术小姐姐当时参考了他的数据……
说是参考，但实际上，其实和复制没有区别。
他的名字、血型、生日、脸和两个身高，全都是用得姜止的数据。
因此，这身体他用的毫无违和感。
姜止甚至于怀疑自己是不是直接肉身穿越了。
他揉了揉有些发晕的眉心，目光将房间里陈列的古董字画一一扫过，大概明白了眼下自己处于开头剧情。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
当前这个时间点。
应当是处于天启二年，也就是玄帝姬灵曦登基的第二个年头。
大景立国一千三百余年，先帝暴毙，新帝方登、世家仙门盘踞，各自为政，扶持诸多皇子，霍乱朝纲，直至玄帝姬灵曦女扮男装，于朱雀门镇压诸多意图谋反的皇子，强势上位之后，事情才发生了好转。
在这里，不出意外的话，会产生第一个剧情分歧点。
也就是姜止是否有上吊自杀的这个剧情。
而现在……
“我死了，但我又没死。”
那接下来的剧情走向是会按照哪条支线走呢？
可不管按哪条剧情线走，他都会死。
所以，哪条都不能走。
“姜府实力深厚，却一直潜伏于水中，不贪不进，甚至于还偶然犯错故意给历代皇帝削爵的机会，所以才能在大景这座千年古国默不作声地存活了许多年。
然而今时却是千古以来未有之大变局，新帝登基，与太后争斗，扫荡朝局，过往那种不站队的想法已经落伍了，结果姜止没有看清局势，这才有了这一次灭顶之灾。”
大景这看似繁花似锦，实则烈火烹油的盛世如潮水般褪去，显露疲态，最先裸露出来的，便是姜府这块礁石。
偏偏在这个时候，姜府上任家主，也即姜止之父姜书携诸多供奉家臣，不知去了何处，一夜人间蒸发。
于是，这千年古邸的重担直接落在了他这个不谙仙事的病公子身上。
姜止思索着，到底有哪一点可以利用得上的。
太后和新帝之间固然存在矛盾，但眼下她们都已经掉转了枪口，打算先打掉自己这个不占队，却又占据了诸多资源的中立派。
既是杀鸡儆猴，同时，也未必没有充盈国库的想法。
毕竟大景如今内忧外患，内有东西仙门世家、新帝旧后之争，外有异族诸侯环伺，正值风雨飘摇之际。
偏偏姜府能撑事的人，基本上要么消失不见，要么就就是还没成长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她们选择自己开刀，也是最合理的事情了。
为今之计，便是……
选择一方站队吗？
但这也不妥。
先不说她们会不会相信自己，就说姜止本身也并不是一个喜欢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寄托在她人一念之间的人。
而且，即使他现在站队了，两人也未必就会相信。
毕竟，在这种情况下站队，难免不会让人怀疑他是否会对她们怀有恨意，包藏祸心。
但……不站队也是不行。
不站队，势必会引来两人的同时围攻，更加是死路一条。
因此，如何站队，就成为了一种需要深思的问题了。
“皇太后有旨，宣姜家子爵姜止姜子涯进宫面圣！”
紫衣太监站在门口，但声音却在修为的加成下远远地传入府邸深处。
“终于还是来了吗？”
姜止神色淡然地起身，开门。
他心中已有了一个想法。
虽说用此法活下去的确是多多少少带了点羞辱的意味，但总比活不下去要好吧？
他推开房门，刚好撞见了慌忙疾步赶来想要通知他的侍女小青衣。
“少爷，宫里……”
她张了张嘴。
“我已经知道了，下去吧。”
姜止摆了摆手，神色从容地走向府外。
模样俏丽的侍女眨了眨眼睛，看向大阔步往外走的姜止。
明明对方仍然还是那个没有修为，仿佛被风一吹就倒的京城病秧子少爷，但不知道为什么。
她却觉得他好像变了。
眼神不再和之前一样怯弱，反而充满了凌厉与自信。
小青衣低头，双手合十，捧住胸口蕴含神光的玉牌，低声祈祷：“神女仙魂保佑，保佑我家少爷能平安归来。”
……
穿过千曲百折的水榭云廊，迈过潮声涌动的听潮阁亭，越过嶙峋层叠的假山花园。
半刻钟后，姜止终于在门内管家看不惯出手的帮助下，来到了府邸门口。
也是这时，他对于这个自己笔下这座随手设置的姜府到底有多奢华，也算是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难怪，大景危急，新帝太后两人会不约而同地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拿姜府开刀。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而姜止就似那抱金过闹市却不知的孩童一样，大难临头了却还不自知。
“姜公子。”
姜止一出门，那紫衣太监眼中顿时闪过一抹精芒。
以他的眼力，当然看见了对方脖颈下的红痕。
但他装作浑然没看见似的，将手上的拂尘一甩，微笑道：“请吧，太后娘娘可是已经等了您许久了。”
“多谢，有劳公公了。”
姜止含笑着正要从袖子掏出张银票递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然翻身上马。
“姜公子。”
紫衣太监摇了摇头，微笑不语。
一切尽在不言中。
姜止也不意外。
他这也不过只是测试一下对方背后的太后意思而已，但现在看来，果然如他所料一般。
她是已经铁了心了。
待到下人牵来一辆马车之后，他起身入了车厢。
姜止坐在熏香扑鼻的车厢之中，枕在名贵的羊毛毯上，随太监朝着内城而去。
即使明知自己将要面临九死一生的场面，他却依旧不慌不忙地打量着这精美的车厢。
“以我们那小破公司的美工，是绝对造不出细节这么精致的车厢的。”
他摩挲着这做工考究的茶几，默默想道。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那原本粗糙的世界观，很有可能也会在冥冥之中补全了一些。
比如他未来得及填充完的一些剧情的细节或者是人设上的漏洞。
所以，这些东西，他也得注意一下才行。
可千万不能以为自己熟悉一点剧情和人设，就目中无人。
“姜公子，到了。”
闭眼思索的姜止耳边传来紫衣公公尖细的嗓音。
姜止掀开帘子，望向眼前这座如深渊巨兽般静静俯视着他的巍然宫城。
比起前世所认识的紫禁城，眼前这座宫城，无疑是要辉煌了许多。
光是那高逾数万丈城门与刻印其上，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阵法，便远不是前世所能做到的。
还未踏入，他便已感受到了一股磅礴的威压扑面而来。
“太后有旨，宣姜公子进宫面见，二位，放行吧。”
……
天穹之上，水墨般乌黑的浓云翻涌着，偶有紫白色的电光从云丛中跳跃而出，照亮大地。
这似乎不是一个好征兆。
红墙白砖漫步而过。
不多时，两人来到皇宫的深处，朱漆木柱撑起的回廊尽头，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跃然浮现眼前，上书三字——太极殿。
紫衣太监将腰鞠得极低，用那尖细的嗓子轻声道：“太后娘娘，姜公子已然带到。”
“让他进来。”
紧闭的雕花朱门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紫衣太监推开沉重的木门。
天光如水银般争先恐后地涌入，浸过女子的脚，漫过女子的腰，照过女子的脸。
她穿着一袭雪色纱裙，约莫十七年纪，生得极美，肌肤胜雪，眉眼清冷，如其间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将所有的情绪都给埋葬。
两旁的博古架上，摆放有透澈玲珑，价值倾城的明亮雪瓷。
然而，无论这些雪瓷再如何光滑透亮，晶莹剔透，也始终比不过桌案上，如神佛般静坐云端的女子肌肤一丝一毫。
她浑身没有带着一件金银之物，但风姿天成而凛然生威，顾盼之间，自有一种尊贵不可冒犯的凛然气质，让人自行惭秽又魂牵梦绕。
姜止从容跨过门槛，直面这位大景身份最矜贵的女人，同时也是大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太后——洛倾仙。
姜止一迈入殿中，便有一股清幽香气扑面而来，比起前世的任何香水，都要来得好闻得多。
他按耐住心头躁动，平复心境，正要行礼，便听洛倾仙玉唇轻启，抬眸看来：“不必行礼了，姜止，你可知……孤唤你进宫，是为何事？”
虽然听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清美女子自称孤有些悲凉好笑。
但姜止却没有丝毫敢笑，而是心头一紧，只觉有股煞气扑面而来。
他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一上来就开门见山。
“不知，但……臣有一事相禀。”
“嗯？”
洛倾仙威压美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似是没想到，他的胆子居然变得这么大，敢转移她的话题。
“你想说什么？”
姜止舔了舔嘴唇，看了一眼左右。
洛倾仙垂眸，雪白袖口中滑落出的一节白皙如玉的皓婉，纤长葱白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
“事关臣之身家性命……”
姜止特地在身家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下去吧。”
她挥手，让左右的侍女尽数退下。
尽管这有些不符规矩。
但在大景皇宫之中，她就是天。
“臣想将姜府近些年来积攒的全部财富，献给太后……”
姜止平复心情，缓缓说道。
听见他这么说，洛倾仙似是没感到太过意外，眼中掠过一抹感慨。
现在知道站队，早干嘛去了？
不过，真当她那么好糊弄吗？
“作为臣入赘皇家，成为太后裙下之臣的嫁妆。”
姜止一口气连贯地说了下去。
“？”
洛倾仙起先微微一愣，待到反应过来他到底说了些什么时，不禁勃然色变，脸色一沉。
霎时间，女子眉间静默的大雪，蔓延到了房间里，原本温暖如春的房间中，顿时被皑皑白雪覆盖。
“你方才说什么？”
洛倾仙看着他，面无表情地一字一句道。
从她身后，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威压。
“臣喜欢太后娘娘，想成为太后娘娘您的面首！臣想当您的狗！”
在仙子太后的修为压迫之下，姜止面色苍白，眉宇间充满痛苦之色，但仍然昂首挺胸，毫不畏惧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