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踏进房门,德拉科的背就塌了下来。在魔法部里时常被人遗忘的地下室工作一天实在不好受。总是有人定时往他的办公桌上丢下一大摞比珠穆朗玛峰还要高的文件堆,他能做的只有不知疲倦地持续工作,同时时不时看一眼时钟。
德拉科无数个工作职责之一就是校对和录入傲罗的报告。德拉科最讨厌这部分工作。他会一字一句阅读这些报告,而大部分报告都像是五岁小孩写的。即便如此,阅读报告上描述的惊险刺激的细节时,他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酸楚。
该死,如果德拉科会和一只被走私集团藏匿在狭窄的烟囱里的小龙搏击打斗,天知道他会用多么生动的语言来写这篇报告。他大概会用好几个精彩的比喻手法为报告增添趣味,或许还会用一些无伤大雅的夸张手法来描述。
相反,德拉科只能做一些数据录入,五年前,他特意给自己买的圣诞礼物——昂贵的绿羽毛笔——可怜兮兮地被闲置。德拉最近处理的一篇还得先翻译成正常英文的傲罗报告是那位黄金男孩写的——哈利·波特。
波特的报告是最糟糕的。他总能把所有事描述的非常无趣,即使事件本身明显并不无趣。和一只饮下海巫师的复活药水起死回生的十英尺海妖打斗,这样的事件谁会写的那么无聊。
波特可以。
波特和他的常年跟班,罗纳尔多·韦斯理,是那群酷帅的傲罗团队中的一员。他们总是拉帮结派,一同悠哉地走在魔法部的长廊;他们深红色的长袍在身后滚动,齐膝高龙皮长靴踩在大理石地面上传出响亮的回音。无论何时,无论在办公大楼的哪层,只要这群傲罗经过,办公室的同事们都会聚在一起咕咕唧唧地八卦。
尤其是哈利,那位救世主。德拉科不是在阴阳怪气,他对哈利·波特已经完全零敌意。毕竟,在审判庭上,是哈利为德拉科和纳西莎发言辩护。这或许是德拉科永远也无法偿还的善意和生命之债。
事已至此,年龄逼近三十,工作和生活也落入单调而平凡的规律中,德拉科可以发自内心地说他对这位“两次大难不死的男孩”已经没有了任何恶意。
在德拉科眼里,他们已经不再是同个世界的人。哈利,随着年龄的增长,魅力也在不断提升。宽阔的肩膀、迷人的微笑、焦糖色皮肤、乱糟糟但迷人的黑发,他已经是社会上不同圈层的人了。一个身上有着热情、神秘的气质,还有丰富的政治关系、备受尊敬和爱戴的人,身边还永远围绕着一群朋友。
德拉科,是另外的样子,快被最近诊断出的乳糖不耐受折磨得濒临崩溃,还成功谋杀了家里的第五株植物。
除此之外,德拉科并不太反感他的工作。当然,工作时间很长,认知度还比较低,但是薪酬足够德拉科在伦敦租一间小公寓,过着普通但还算满意的生活。他可以偶尔款待自己,例如购买魔力沐浴炸弹,还有密封可以随时饮用的哥布林红酒(Goblin wine)。
他母亲肯定会很震惊现在时代粗俗的便利。
德拉科皱着眉脱下长袍,露出身上穿的整洁精致的蓝色西装马甲和熨烫平整的长裤。他在飞路网排队的时候被某人往身上吐了口唾沫,长袍边上留着一团发亮的黏液。
那位肇事者被安保押送到某个办公室,但德拉科知道那只是在做做样子。在紧闭的门后,那个安保人员很可能还和肇事者友好握手。作为一个前任食死徒,意味着德拉科必须得适应那些憎恨的眼神、怀疑的皱眉、嘲笑、侮辱、咒骂,还有在特别糟糕的日子里的体液炮弹喷射。
他迅速给衣服施了一个清洁咒。他不想在魔法部逗留太久,为了能更舒适点,他把工作带回了家里。另外,德拉科今天还有要赶紧回家的理由。今天是周四,也是他从巴黎的一家精品店“卡米拉的奇妙魔力屋”订购的包裹预计到达的时间。
当他看到在不远处的地毯上有一个棕色厚重的包裹等着他,他几乎就要兴奋地跳起来。这个包裹像是被丢进屋子里滑过地面。德拉科提醒自己有时间的时候得把他的猫头鹰邮箱移到更适合的窗边。
他着急地解开鞋带,快步穿过房间,拿起包裹。味道闻起来像薰衣草和杏仁糖,他一边走到沙发坐下来,一边用他瘦削细长的手指不耐烦地撕开包裹。德拉科把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放在浅黄色沙发上,细细端详。
和往常一样,里面有一封来自卡米拉的谢谢惠顾感谢信,尽管德拉科猜这些信件是批量生产,然后用统一的魔咒签上名。里面还有六个小小的银色罐子。德拉科用他精心修剪的指尖弹开第一个罐子的盖子,然后看了看里面。果然,一如预期,里面有5个不同颜色的大理石。
德拉科又检查了其他的罐子,他能确认罐子里都有类似的东西。总共有三十个大理石,如果每天都用的话,足够一个月的使用。德拉科打开里面的一张羊皮卷,上面详细记录了每个颜色对应的内容,详细说明魔咒的使用细节。
这次是定制的订单,三种不同的颜色对应三个不同的人。这种定制更加昂贵,但德拉科的理财能力上乘,他只会在需要款待自己的时候挥霍。他低头详细阅读说明书:
出现吧,伙伴!
再也不会感觉孤单。在自己舒适的家里,只需要施下一个魔法,你理想的定制好友就会出现。无论你想要的是一个聊天的朋友、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还是一起玩大富翁的对手。“出现吧,伙伴”就是你的朋友。
橙色=麦格丽
绿色=莉塞特
黄色=菲利浦
德拉科沉思了一会儿,取出一个橙色的大理石,小心地在握在手中,轻声呢喃“真正的友谊”(Verae amicitiae)*,然后把大理石抛到地板上。一会儿后,随着一声响亮的“嘭”,沙发周围被橙色的烟雾笼罩起来。
“德拉科?”一个大约三十出头的漂亮女人出现在他旁边。她有着黑皮肤,一头靓丽的卷发,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奶白色羊绒衫,眉毛浓密,几乎连在一起。
“麦格。”德拉科笑着欢迎。
“你迟到了!”麦格丽控诉他。
“抱歉,”德拉科不好意思地笑笑,并不是真心感觉歉意。
“宝贝,看看你。”麦格丽轻语,伸出手抚摸他的头,手指轻柔地穿过德拉科的头发。他通常会把头发扎成一个小马尾,但更多时候,他会把头发散开,发丝随意散着,修饰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你最近工作又过度劳累了,不是么?”
“没有很多,麦格。”德拉科懊丧地耸耸肩,“今晚就做个快速的法国锅菜(cassoulet)吧?我准备了需要的食材。”
“完美。”麦格丽赞同,从沙发上弹起来,走向厨房。一如往常的相同反应,德拉科给这家店寄去了一部分记忆,这个魔法的巧妙之处就是可以接受一部分摄神取念的内容,以便“朋友”幻象知道该说什么,也知道他们该做什么。
使用“出现吧,伙伴”将近一年,德拉科找到了他最适合的方式,他确定了三个特殊的能和他交流的“朋友”。麦格丽更多扮演了一个类似母亲,安慰的角色,也会和他一同八卦他不存在的爱情生活,还会讨论巫师杂志上出现的帅气名人。
莉塞特更实际,当德拉科需要带着工作回家加班,又需要一个陪伴时,莉塞特是个很好的选择。菲利浦年纪大一些,幽默机灵口才好,当德拉科有兴致想要被挑战的时候,他随时准备好和他辩论政治。
当然,德拉科知道他们不是真实的。这也是这些魔法的作用。如果你已经拥有真实的朋友,也就不需要购买。无论是否真实,也无法阻止他在这上面花费大部分月薪。
这其实是纳西莎的错。在德拉科二十五岁左右,他陷入了抑郁的乌云中。那段时间,他走在街上都会不断有咒骂,他的“本该是秘密”的私人邮箱也会不断收到恶毒的信件,当时觉得那段时间像是无法跨越的。纳西莎建议德拉科重新联系他的老朋友,从朋友那儿得到一些支持。
也就是那个时候,德拉科猛然发现,他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朋友。而现在想要结识新朋友显得那么可笑。他最亲近的伙伴是玛琳,工位就在他的旁边,她的男朋友是傲罗温肖。玛琳不像其他同事那么憎恨德拉科。
他生日的几周后,从巴黎寄来了一个小小的银色罐子。纳西莎住在巴黎。
德拉科也花了一段时间才把“出现吧,伙伴”当做另一种真实的人类进行交谈。他当时觉得这整件事实在愚蠢。但是逐渐地,在麦格丽第一次问候他的一天过得怎么样之后,或者是莉塞特和他一起嘲笑傲罗自负的模样之后,德拉科意识到他的孤独突然之间没有那么难扛了。
“太多豆子了。”德拉科不满地皱着眉看着准备的食材。本来他做出来的也不会是正宗的法国锅菜,几个小时的努力也只能是类似的炖菜。但他太沉浸于和麦格丽的对话中,都没注意到又打开了第二罐豆子。
“还好等会儿我也闻不到你的味道。”麦格丽大笑,德拉科朝她翻了个白眼。
“你看了最新一集的‘Lilac Close’吗?”麦格丽兴奋的提起,德拉科正从草药角落摘下几片欧芹枝。他抿着嘴唇露出微笑,身体微微转向她,给了个确认的点头。
“那个弗朗西斯·费瑟霍恩(Francis Featherhorn),真是个梦中情人,我说得对吗?”麦格丽开心地轻叹。“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让他接受瑞士的工作邀请,我的意思是,如果他去了,那下一个养眼的人是谁?乔纳森·特贝尔(Johnathon Turnbell)?我不这么认为。
“显然那个演员和节目组有薪酬纠纷。”德拉科笑开,他喜欢聊一点八卦,而办公室的玛琳明显对巫师界的泡沫剧不太感兴趣。“除非这季结束前能解决好,不然他们就要把他的戏份终结了。”
“不要!”麦格丽捂住胸口“上帝!”
“对了,还有流言说后面剧本会写成,帕特里夏的孩子不是他亲生的”德拉科一边切着洋葱,一边说着剧情。他讨论得太兴奋,以至于忘记提前施一个无泪咒,他现在看起来非常像是在为了弗朗西斯·费瑟霍恩未来可能的退出而悲伤不已。
“天哪,但他是真有型。”麦格丽咯咯地笑。
德拉科不得不同意,这个演员完全是他的理想型,肌肉健壮,皮肤黝黑,黑色凌乱的头发。
“你快要烧了厨房。”麦格丽突然提醒。
“该死。”德拉科惊呼,迅速把炉火上的锅移开。
“德拉科,这个食谱做的是四人份。”麦格丽皱着眉看着有污渍的食谱书。
“怎么了?你不饿么?”德拉科温顺地说。麦格丽肯定通过他们之间“摄神取念”的连接感受到了他的情绪需求,她立马穿过屋子,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容。
“饿坏了!”她大声宣称,似乎是在呼应,她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
“太好了。”德拉科点点头,把“这真是个荒谬的场景”的念想抛到脑后。“因为我还准备了太妃布丁作为饭后甜点,冰箱里的奶油得用完。”
哈利按摩着他的大腿肌肉,罗恩倾身靠着办公桌。他们十分钟前幻影回来,在共同的办公室休息,罗恩还在不停大喘气。
“该死的布里斯托(Bristol)。”罗恩呼哧喘气,“太多山丘了,那个人为什么要跑成这样。”
“大概是因为他正在进行不合法的药物交易期间看到了两个穿着制服的傲罗接近他。”哈利讽刺地回答。他终于承认败给了疯狂抽筋的右腿,施了一个放松肌肉的咒语。
“啊哈!”罗恩得意洋洋地宣称,“你输了。”
“嗯,”哈利抱怨,“今晚的酒我买单。”
每次有新的案子,就会有新的赌局。这一次的是持续一直不使用魔咒施非紧急的咒语,谁能撑的够久谁就是赢家。
“当一名傲罗已经是很冒险的赌局了。”某一天晚上酒局罗恩向赫敏解释这些规则的时候,赫敏厉声说。
被责备的罗恩只不好意思地笑笑,接着朝哈利翻了个白眼。然后老实让他的治疗师夫人给他红肿的胳膊上涂抹舒缓药膏。那天的赌局是,谁能在长袍上洒了瘙痒粉的情况下坚持最久。
“伙计们,”傲罗菲利斯(Philips)没有敲门就漫步走进他们的办公室,她的及肩铜色卷发随着她的移动而弹跳。“十点有个短会,长官不确定你们有没有看到短讯,显然你们在克里夫顿吊桥上游玩或者在做其他什么事。”
“听起来比实际还更英勇。”哈利大笑,他站起身小心翼翼的拉伸肌肉,忍不住呲牙皱眉。他最近可能有些健身过度,但在魔法部工作的福利之一就是能够使用设备完善,最先进的健身房。
哈利跟着罗恩走过长长的走廊,停在了一处环绕着修剪齐整的绿植的中庭,好几个部门负责人的办公室在这儿。
“我打赌这里的人鱼被施咒了或者有什么特别的情况。”罗恩喃喃自语,像往常一样不敢看看中庭的百合池塘中央的那座看起来相当凶恶的雕像。“我在这里不论站在哪里,都感觉它在朝我飞眼刀。”
“可能是它对你有好感?”哈利笑起来,带领他的朋友经过那只看起来懒洋洋的溅水锦鲤雕像。他们敲了敲傲罗局长皮特福的办公室门。
“进。”屋内传来咆哮般的命令。哈利分神想着他们是不是闯了什么祸,才又想起来皮特福的声音很少低于90分贝。傲罗局长的办公室有一处较小的学习区,还有一间较大的会议室,一般会在这里给队员部署任务。
哈利和罗恩漫步走进去,傲罗温肖微笑地欢迎他们,举着盛着闻起来像是咖啡的杯子朝他们示意。
“他们修好了机器?”罗恩兴奋地问。
“比那更好。”泰瑞·布特走到他旁边说,“他们换了一个新的,看,它可以制作拿铁和卡布奇诺,还有各种各样的口味!”
“太棒了,”罗恩看着那台崭新的黑色咖啡机感叹,那台机器看起来沉重得要压垮那张可折叠的金属桌子。
“你要来点什么吗,哈利?”罗恩问,一边回头看他,一边摁着机器上的各种按钮,像是在破解迷机一样(Enigma machine)。
“不用了,谢谢。”哈利回答,快步朝桌子另一头上面看着被闲置的小茶壶走去,“下午还是喝杯茶比较好。”
“好的!”响亮的声音从屋子另一头传过来,象征着会议即将开始。“傲罗韦斯里,你们的下午茶派对结束了我们就开始。”
罗恩恭顺地朝屋子那头的领导笑了笑,手边的咖啡机发出一阵轰隆声,朝杯子里吐出泡沫。他俩各自拖着椅子坐下,金属椅子剐蹭地板的声音让哈利不自觉呲牙皱眉。
会议如预期一般沉闷,针对最近的报告提出了一些批评,还讨论了几个问题。最后,皮特福提醒大家接下来几个月美国傲罗部门将会来参观学习,希望大家都能保持整洁和井然有序的状态,说完就解散了会议。
“还有,波特,韦斯里,来我办公室。”
“噢天哪,”罗恩嘟囔,布特朝他们投来了怜悯的目光,“我们又犯了什么事?你昨天提交了刘易舍姆-米兰(Lewisham - Milano)案子的报告了吗?”
“我昨天提交了。”哈利苦着脸说,和意大利部门联合的案子在行政方面总是很噩梦。
“很好,孩子们。”他们仨人走回到办公室,皮特福说。他的办公室远处的墙边放着一个大型鱼缸,里面有一只看着忧郁的章鱼。“最近收到了黑魔戒(Dark Ring)的新线索,”皮特福宣称。哈利抓着杯子的手收紧,罗恩也很有兴致地挑眉。
过去的一年里,非法药物交易死灰复燃,许多违禁药物在伦敦和巴黎之间走私。哈利和罗恩被安排作为英方的傲罗领队,但是直到现在,尽管有几次秘密行动,真正关键的证据依旧缺失,也就几周前找到了一个底层贩子。法国方面的傲罗负责人是赛里西尔和罗朗(Cerisier and Laurent),他们在那之后来了伦敦,没帮上什么忙,还对魔法法律执行司(DMLE)的执行力发表了不客气的评论。
“我们收到了匿名的提示。”皮特福继续说着,“提示了其中一个成员的名字。那个嫌疑人现在已经被拘留了。”
“等等,什么?”罗恩打断,“怎么进展这么快?甚至都没通知我们。”
“嗯,”皮特福叹气,“我们并不需要走太远就能找到他,而且罗朗和赛里西尔认为没有等的理由。但这次情况….很敏感。”
“为什么?”哈利皱眉。
“这个嫌疑人在魔法部工作。”皮特福声音发紧,“是一个底层处理文件的人,无论如何,他的名字被指认,而且他还有犯罪记录,还有——”
“有犯罪记录不能入职魔法部啊?”罗恩提问,朝哈利疑惑地看了眼。
“嗯,”皮特福缓了缓,深呼吸说,“他当时被无罪释放——”
“是德拉科·马尔福,是吗?”哈利问,这个认知让他感觉脊椎战栗。
“老天。”看到皮特福给了个确认的点头,罗恩惊叹,“怎么会是该死的白鼬!他什么时候开始在魔法部工作的?”
“和我们差不多时间。”哈利低声说,心烦意乱,没注意自己都开始咬着手指的倒刺。
过去的十三年里,他很少和那个纤瘦的金发前斯莱特林有交际。他知道马尔福在底下的某一层工作,他偶尔会处理一些填写不当的傲罗报告。马尔福总是能在他简洁的短讯上尽可能增加更多的讽刺。
时不时地,哈利会捕捉到长廊的尽头或中庭对面闪过的近乎银色的发丝。但他从来没在魔法部的食堂或者年终派对上见到过马尔福。魔法部这么多员工,难怪罗恩从未留意过马尔福。
“马尔福又重操旧业?”罗恩头歪向一边问,“该死的,你都在审判庭上那么为他辩护!”
哈利回想起那个站在被告席上的消瘦憔悴的男孩,肮脏的金发遮掩着凹陷的脸颊。不知什么原因,哈利记起马尔福的手,战后被收进魔法部不堪重负的牢笼里沾染污渍的手,发黑的指甲,和颤抖的修长手指。
哈利把手上坚硬的倒刺撕了下来,疼的倒吸口气,又吮去流出的血;然后转身面向上司。
“是的,嗯,”皮特福有一瞬间看起来很不自在,“德拉科·马尔福坚称他是清白的。”
“哼,可能吧。”罗恩嘲笑。
“他自愿接受摄神取念(Veritaserum)。”皮特福继续说。
罗恩很惊讶,但又摇了摇头,“嗯,但马尔福很擅长大脑封闭术(occlumency),不是吗?强大的封闭术可以抵御药效,只要他们有意识搅乱思维。”
“没错。”皮特福若有所思地回应,“但他服用了很高的剂量。”
“不好意思,”哈利突然打断他,“你说他服用了很高的剂量,是什么意思?他的审讯怎么已经开始了?这是我和罗恩负责的案子。”
“是的,我知道你们不会太高兴。”皮特福不满,“但我联系不上你们,是吧?显然你们在西方各国奔跑,而赛里西尔和罗朗一直在监视我。”
“该死的法国人。”罗恩喃喃自语。此刻,他选择性忽略了和韦斯里一家每年例行的美好勃艮第之旅,哈利也忍不住附和。赛里西尔和罗朗明显是违反章程。哈利努力压住心里蠢蠢欲动的想法——如果嫌疑人不是德拉科·马尔福,他或许还不会这么恼怒。毕竟,十多年前,哈利是第一个怀疑马尔福的黑暗身份的人。
“那,即使用了魔药,他还是坚称自己是无辜的?”哈利问,皮特福肯定了他的问题。
“那可能他是被陷害的?”罗恩问,角落的鱼缸里突然爆发出一道亮光,罗恩被刺激得眯起眼。那只章鱼显然也是一只神奇动物,喷出来的墨水带着闪耀明亮的霓虹灯光。
“我马上给你准备吃的,诺迪勒苏(Nautilus)”皮特福低语,朝着那只郁闷的头足类动物挥挥手。
“想不到马尔福现在还那么受欢迎,”哈利点头,“有没有可能是某个人想着随意扔泥土,碰碰运气看是否会真的粘上。”
“确实,”皮特福抿着嘴,“只不过还有其他线索。”
“例如?”罗恩提问,刚刚就一直发出昏暗光线的鱼缸又发出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
“安静,”皮特福训斥,“等会儿给你一只天使鱼。”他摇摇头,然后转向哈利和罗恩,“well,其中之一,嫌疑人的母亲现在居住在巴黎。”
哈利换了个坐姿,那个魔药走私组织已经确定是在这两个城市运营。
“我们还有收据和目击证人证明嫌疑人在购买魔药材料。”
“每个人都会买魔药材料。”哈利插话,好吧,除了他,他实在不擅长制作魔药,比较倾向于买一些已经制作好封罐的。
“确实,”皮特福点头,“但是现在能够确认,很多人都知道,马尔福先生经常做一些私下交易。尤其是和阿斯福德(Asphodel Fields),针对非法采购行为,我们给那边打了几次电话。”皮特福顺手整理了桌面的文件,看了看上面标注的重点。“我们还确定马尔福最近几个月一直收到巴黎寄来的猫头鹰包裹。”
“好吧,那也不奇怪,”哈利叹气,“你刚刚说她的母亲居住在那里。”
“实际上,”皮特福说,“包裹是从一个魔物店寄出来的,根据罗朗的说法,这个店正在因为国际出口违禁材料而被调查。”
“那证据都指向他了。”罗恩说。
“是的,但是,”哈利开口,对自己习惯性维护马尔福的行为有些恼怒。他猜想肯定是因为如果自己为他做了那么多事,让他无罪释放,马尔福却仍然走向了不好的道路,这实在是太让他失望。“乔治几年前不也是在被调查同样的事情吗?”
“那不一样,伙计。”罗恩愤愤不平地看了眼哈利,“那只是在巧克力蛋里放了自动唱复活节快乐的塑料小鸡。”
“但那在美国就是因为可能噎死人的风险而被禁止的,他还把它包在包裹里寄到威斯康星州。”哈利坚持说,“我并不是说乔治是有意的,罗恩,我只是想表达我的观点。仅仅因为根据国际巫师出口法,有一定灰度的行为,也并不意味那个店是有问题的。”
“无论如何,”皮特福叹气,抬起手示意两人停止争执。“罗朗和赛里西尔认为证据足够申请一次冥想盆调查(Pensieve Probe)。”
“真不道德,”哈利喃喃自语,罗恩也跟着附和。魔法执行司(DMLE)里几乎没有人喜欢这个新的关于记忆的法条,这允许傲罗在嫌疑人的记忆中探寻线索或找到不在场证明。不喜欢的原因之一是,记忆可能被篡改,这也是为什么这个证据在核心审判庭上会被忽视。第二,这是很可怕的入侵过程,而且探寻的整个过程需要很长时间,哪怕是能力和身体素质再强的傲罗,也容易出现头晕恶心和定向障碍。
然而,经过最近一次的魔法部改革,将记忆作为证据越来越受关注;最近也有新的魔咒能够追溯记忆变更的记录。罗恩和哈利也经常被困在冥想盆一整天*。
“如果马尔福先生提交了他的记忆,配合上他用了吐真剂后的陈述,如果和他之前的说法相匹配,那就足以阻止法国傲罗办公室押送他回巴黎。”皮特福解释道。
“他们不能这么做!”罗恩脱口而出,“这次难道不是跨国联合行动吗?”
“不过,马尔福先生以沉默应对我们获取他的记忆的要求。”皮特福继续说道,忽视罗恩的爆发。
“可能是有太多要隐藏的秘密了。”罗恩说,双臂交叉在胸前,坐回到椅子上。
“但当他意识到如果没有这个关键证据,魔法部无法再继续聘用他。”皮特福示意这个必然的结果。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哈利皱眉,“我猜,罗朗和赛里西尔已经看过了?”
“实际上,”皮特福回答,“我认为最好由你们两个来完成这件事。我理解你们和德拉科·马尔福是同学,比较了解他。”
“这个说法有点夸张了。”哈利冷冷地说,回想起摇晃的火车上被打破的鼻子,还有潮湿阴冷的洗手间里的血液和泪水,想起透过被施了咒的红肿眼睛看到的惊恐的摇头*。
“无论怎样,已经决定你们两个来负责这件事。你们应该能识别出他的不寻常的行为。还有,你们上的同一所学校,应该很熟悉嫌疑人的魔法签名,那样更容易看出来是否存在篡改记忆的印记。”皮特福点头,明确这个已经是最终决定。
“什么时候开始?”哈利问,他已经感觉到左眼后隐隐传来的头疼。
“部门正在处理记忆瓶,准备中。”皮特福说明,“明天开始。”
“老天爷,”罗恩叹气,双手用力搓脸,“周三上午九点我有比进入白鼬的大脑里更好的去处。”
他们两人被解散出来后,哈利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他回头看到皮特福往水缸里洒下一些大块的蠕动着的生物,直直沉入阴暗的水底,直到一个白色的触手伸出去抓住它们。
“长官,”哈利顿了顿,“在被调查之下,德拉科·马尔福还在工作吗?”
“老天,没有。”皮特福看起来很惊讶,“他可是前任食死徒。他现在被关押在魔法部的拘留室。”
哈利咬紧牙,给上司冷酷地点了下头,然后退了出去。
TBC
注解1:Verae amicitiae:拉丁文,意思是真正的友谊;pop up pals的咒语;很多魔咒都是用拉丁文演变的。
注解2:It wasn’t water tight, but it was enough that every so often Ron and Harry would find themselves with their heads stuck in a pensieve for the day:这句有点不知道怎么翻译,我理解冥想盆还是和电影里一样,头潜进水盆里看。意译就是很不舒服。大家自行理解吧~
注解3:透过被施了咒的红肿眼睛看到的惊恐的摇头*:这里应该说的是哈利被易容后在马尔福庄园,让德拉科指认他的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