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个月内，非疯即死！
大玄朝，皇宫。
监栏院。
张明渊放下手中的太监腰牌，搓了搓苍白的脸庞。
今日是他株连获罪、受刑入宫的第七天。
腰牌是上午发到手里的，用料寻常，雕工亦不精美，却是宫中内侍重要的身份证明。
二指来宽的木牌上，一面是名字，另一面刻着方方正正的小字——
【殇陵值守】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张明渊叹息一声。
他原是京城青云书院的学子，秋闱解元，却受人牵连，卷入一场大案。
功名被革，锒铛入狱，少年郎被净了身，送进宫里做了太监。
好在两世为人的经历，让张明渊的神经韧于常人，总归是经受住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在监栏院里待了七天，他已经初步接受了现实。
只是接受归接受，当张明渊看到身份腰牌上的【殇陵】二字时，心中仍不免一沉。
张明渊叹气是有原因的。
殇陵位于京城城东，乃是前朝末代皇帝的陵寝。
大玄立国之后，为收拢人心，彰显仁德，将其保留下来。
如果有的选，张明渊不想去守殇陵。
不是因为殇陵的太监住得最破、吃的最差，也不是因为殇陵值守的地位最低、月钱最少。
而是因为……殇陵有诡。
宫里的人都知道，凡是去殇陵的太监，都没有好下场，在殇陵待久了非死即疯，最多也撑不过三个月。
至于其中的原因，则众说纷纭。
有说前朝末代皇帝投井而死，怨气不散，化作厉鬼索命；也有传言说，殇陵是一处聚阴之地，底下通的是黄泉地府，不是活人能够居住的。
“渊哥儿？”
耳畔传来声音，打断了张明渊的思索，他转过头，看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站在一旁，身上穿着和自己一样的太监衣裳。
监栏院，就是小太监们的集体宿舍，也是所有太监从敬事房出来后的第一站。
正如切书后的作者不会无缝开新书一样，刚动完刀子的太监也不能立刻上岗，需要静养一些日子。
在这段时间里，会有经验丰富的老太监过来，教他们一些宫里的规矩。
“你被分到哪儿了？”
浓眉大眼的少年郎问道，他名叫小尘子，和张明渊关系不错。
张明渊把桌上的木牌往前一推，故作轻松道：
“殇陵。”
小尘子看着身份腰牌，不由得愣了下，半晌后才道：
“宫里头传言真真假假，你莫要放在心上。”
张明渊点点头：
“……尘哥儿放心，我以前是读圣贤书的，不至于被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吓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身后忽然有人开口，语气谄媚：
“桂哥儿如今拜了王公公当干爹，以后再见面，咱们就得喊桂爷了。”
张明渊循声望去，发现几名小太监正围在一名高个子青年身旁，都满脸堆笑。
被他们包围的太监名叫“小桂子”，是张明渊同寝的舍友。
因为年龄稍大，懂些人情世故，上下打点一番后，此人竟是抱上了御马监典薄的大腿，可谓平步青云。
张明渊并非不懂宫里的规矩，可惜这年头当太监，也得讲究个身家清白。
他是戴罪之身，这就注定了不能留在宫里，无论怎么疏通关系，都要被发配出去。
“弟兄几个相识一场，此事合该庆贺。”
一名小太监上前，从怀里拿出一只小布包，里面放着几块碎银。
其余几人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显然是事先准备好的。
小尘子也准备了一份礼钱，他轻轻推了张明渊一下，使了个眼色。
不过做了七天舍友，关系甚浅，说句熟人都勉强……只是礼钱不能不送。
张明渊对此心知肚明——
小桂子在这群太监里年龄最大，气量却最为狭小，是个小肚鸡肠之人。
若是见别人都来祝贺，唯独他张明渊不肯掏银子，因此忌恨在心，就得不偿失了。
太监生理残缺，自卑阴暗，多心思扭曲之辈，有些小太监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一副狠毒心肠。
利弊权衡之下，张明渊来到自己的柜子前，摸出了一只包袱。
这是他的全部家当。
几件换洗衣物，三本经史书籍，两根束发木簪，五两碎银子……
这五两银子里，有二两是他自己带过来的，剩下三两是宫里的一次性补助。
——拿命根子换的。
张明渊抓了几块碎银子，准备包给小桂子。
就在这个时候，包裹里忽然有东西亮了一下。
张明渊动作一滞。
那是一面铜镜，巴掌大小，造型古朴，此刻正向外散发着光芒。
“是不是钱不够……”
小尘子悄悄地走了过来，“我这里还有一些，要不先给你垫上？”
张明渊偏了偏头，小尘子看着他包袱里的东西，神色如常。
“……只有我能看到这东西的变化？”
张明渊反应过来。
稍一思索，他拿起银子，将铜镜包好，没有立刻查看。
………………
黄昏时分。
小尘子等人被老太监们叫出去训话，交代宫内规矩。
再过一段时间，等伤口基本痊愈，他们就要上岗工作。
张明渊也去了，但很快被打发回来，他是殇陵值守，老老实实地站岗就行，没什么好教的。
四下无人，张明渊从怀里摸出了一面铜镜。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照进了房间。
铜镜发生了一些变化，边缘细密的纹路发光，原本光滑清晰的镜面变得极为模糊，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气，无法照出人影。
一行淡金色的小字浮现：
【请开启你的修行路。】
“嗯？”
张明渊眉头一挑。
这面铜镜是青云书院院正送给他的。
张明渊是去年秋闱第一名，正经的解元公，院正赠予他一面纹镜，以示表彰。
当时张明渊把这东西拿回家，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只当是一件寻常器物。
因为是师长所赠，他一直带在身上，不曾想今天出现了变化。
张明渊静待片刻，镜面之上，有新的字迹浮现：
【佛】【道】【儒】【巫】
【蛊】【皇】【魔】【武】
八条“修行路”，排成两行。
看起来，似乎无法自由选择，需要随机分配。
张明渊拿着铜镜，沉吟不语。
尽管心中惊奇，但他两岁那年就破开胎中之迷，觉醒宿慧，对“金手指”的概念，并不陌生。
这东西沉寂许久，今日发生变化，肯定是机缘到了。
思索一阵，张明渊伸手在镜上一点。
淡淡的光芒闪烁。
镜面之上字符隐没，数息过后，一个金色大字浮现——
【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