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说不定以后我们是一家人
沈峥嵘可不这么想。
将女儿介绍给薛父薛母后，他特意让沈乔挨着薛乐康坐下，看着眼前这一双壁人，他暗暗下了决心，就算沈乔喜欢上了女人，自己都能给掰回来，更何况是那些不入流的衰仔。
沈乔才哭过，妆难免有点儿花，薛太为人精明，一双倒三角眼就像X光：“沈小姐是……遇到什么事了？”
“嗐，不是快到中秋节了吗？这孩子刚在大堂看见酒店推出的团圆饭海报，突然想她妈了，情绪有点儿激动，要不也不至于耽误这么长时间……”沈峥嵘心说媳妇对不起，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只能拉你出来做挡箭牌。说完，他满眼怜爱地摸了摸沈乔的头，“都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让这么多人等你，实在太不像话。”
“阿乔有情有义，你就别责怪她了。”薛文里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女儿，他瞥了一眼薛乐康，心想这要换成他儿子，别说中秋节，就是中元节都不一定记得去坟前烧张纸，不由心有戚戚，“以后肯定也是个孝敬公婆的好媳妇。”
沈峥嵘信口胡诌的本事简直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几句话就化解了对方的久等不悦，沈乔只能配合着扯了扯嘴角，尴尬一笑。
“刚刚我们乐康还说要买月饼呢，我没让。”薛太不满老公长他人志气，紧跟着补充了一句，“都是好孩子，要不然今天也不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对，都是好孩子……”沈峥嵘压不住嘴角的笑意，目光转向薛乐康，“乐康好像是在法国上的学吧？”
“是，沈伯伯，巴黎凡尔赛的ISIPCA香水学院。”薛乐康欠了欠身子，笑容可掬，“主攻气味设计与创作。”
“原来是专家中的专家啊！据我所知，这可是跟美国国际香精香料公司合作的。”沈峥嵘一脸欣赏，越发觉得淘到宝了，“你爸之前太谦虚，说你什么都不懂，这个资历，别说首席调香师，就是副总裁都绰绰有余。”
“沈伯伯谬赞了。”薛乐康依旧是那个表情，嘴角的弧度都没什么变化，眼中更是没有一丝波澜。
“纸上得来终觉浅，哪里比得过阿乔，泡在香氛里长大的，闭着眼都比乐康强。”薛文里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去了沈氏，一定要好好学习，千万别给老爸丢脸。”
“瞧你，我们乐康都三十几岁了……”薛太嗔怪了老公一句，对沈峥嵘说，“沈总，当年乐康同时收到了好几家名校的offer，哈佛剑桥都有，可偏偏就选了这个，我们只能尊重他的意见。不是我自夸，在香料这个领域，法国加美国，那就是天花板般的存在了，你说对吧？”
“嗯。”沈峥嵘点了点头，心想自己老家保定清苑小王庄做香料才是天花板，两三千年的历史可不是盖的，法国美国算个屁，不过嘴上还是附和，“沈氏迫切需要国际型人才，乐康能加盟，绝对是我们的荣幸，不过，你们家居业怕是要失去一个青年才俊了。”
“不会不会……以后两家并一家，强强联合嘛！”薛文里趁机把话递了过去，他迅速看了一眼沈乔，又看了看薛乐康，笑得意味深长，“香氛本来就属于家居的一部分，都是一家人。”
话说得实在太明显，就算傻子都能听出什么意思，沈乔终于反应了过来，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商业饭局，根本就是变相相亲，顿时觉得很不舒服，胸口像是被强行塞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堵得难受。
她心里满满当当的，装的全是黑火，哪里容得下别的男人？
再看薛乐康，不管长辈说什么，都笑着点头，说好听点儿，是有礼貌，说得不好听，就是软面团，任人拿捏。
尤其是薛太一口一个“我们乐康”，沈乔初步断定，这个身高一米八几的薛乐康大概率是个妈宝男。
因为有了这层印象，再加上对相亲的抗拒，接下来的时间简直度日如年，一桌子美味珍馐对她来说都味如嚼蜡。
幸好长辈们的谈兴一直很浓，从家庭到事业，从个人到群体，从生活到生意，这种滚雪球似的聊天方式，人人都说得尽兴，也听得入神，几乎没有冷场的时候。
沈乔偷偷看了一眼薛乐康，后者正认真聆听，不时点头微笑。
“这个不错，尝尝。”察觉到斜刺过来的目光，薛乐康递给沈乔一枚生蚝，“水分油脂丰沛，奶香味浓。”
沈峥嵘虽然天南海北地聊，其实始终留意着沈乔和薛乐康的动静，见二人终于开始交流，推波助澜道：“酒店说是法国的吉多拉，什么生蚝中的劳斯莱斯，我不太懂这些，也不知道正不正宗。”
“那真是碰巧了，我们乐康在法国多年，太了解不过了。”表现的机会又来了，薛太笑吟吟地使了个眼色，“儿子，快给大家讲讲。”
薛乐康有些无奈，小时候只要家里一来客人，他就会被母亲推出来表演，唱个歌背首诗，实在不行来一段九九乘法表也行，表演形式多种多样，最后在众人热烈的掌声中，将气氛推向最高潮。
“对，专家给我们科普一下，别被坑了都不知道。”沈峥嵘饶有兴味，他并非对生蚝的产地感兴趣，也不是心疼钱，而是在全方位考察未来的女婿，品行和学识自然要过硬，但还得懂生活知情趣，女儿不能嫁给一个只会做学问的木头疙瘩，“乐康，说说吧！”
推脱不过，薛乐康只好开始了他的“表演”。
“法国生蚝鲜美世界闻名，素来有‘贵族海鲜’的称号，尤其是诺曼底地区，因为海岸线比较长，地形多样，洋流、水温和水深等因素共同影响，生蚝的味道十分清爽。至于我们现在吃的吉拉多生蚝，口感层层递进，初入口时是海水味，然后是香浓奶香味，余韵带有榛子味。另外还有被誉为‘蚝中之王’的贝隆生蚝，肉质稍薄，味道较咸，有一种浓郁的海藻香气混合着金属味道，不是所有人能都接受的……”
看着薛乐康侃侃而谈，沈乔托着下巴有些走神，不愧是凡尔赛回来的，凡尔赛的功力真强。
“长见识了，真是长见识了！”沈峥嵘拍起了巴掌，“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生蚝，还有这么多学问，老薛，你儿子真是博学多才啊！”
“还不就是个吃货！”薛文里哈哈一笑，这小子以前可叛逆了，没想到出去锻炼几年，跟变了个人似的，他觉得脸上有光，不过假意谦虚。
“能成为一个资深的吃货，可不是件容易得事。”沈峥嵘毫不掩饰发自内心的赞赏，“以后有他协助阿乔，我就可以安心退休了。”
“老沈，这么多年了，你一个人又要管企业，又要管家庭，真心不容易。”薛文里探着头关心道，“眼下孩子也大了，就没想着再找一个伴儿？”
“嗐，我都糟老头子了，哪里找得到？”沈峥嵘笑着摆了摆手，虽然发妻离世多年，但他依旧放不下，夜深人静时，总能看到她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里，周身散发着浓郁的酒气。
“沈总年富力强，确实应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薛太凑了过来，“我这边有不少小姐妹，性情样貌个顶个的棒，哪天组个局，大家认识认识……”
只听外面“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薛太接下来的话，大家转头一看，原来是户外草坪上开始燃放烟花，璀璨绚烂，瞬间点亮了整个天空。
沈乔正百无聊赖，见终于来了机会：“我出去看看，叔叔阿姨，你们先聊。”
说完，就直接跑了出去。
“瞧瞧，有总经理的样子没有？”沈峥嵘露出一丝宠溺的笑，“毛手毛脚的，一点儿都不稳重。”
“女孩子，别给那么大的压力。”见儿子坐在那无动于衷，薛文里推了他一把，“乐康，你也去看看，外面黑漆马虎的，照顾下阿乔。”
薛乐康倒也听话，起身跟了出去。
“这小子哪都好，就是感情上有点儿愚钝，完全不随我。”薛文里嘿嘿一笑。
薛太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沈峥嵘佯装没看见，举起酒杯：“愚钝不怕，日久生情，早晚开窍。”
混沌的夜风夹杂着浓郁的火药味，闻起来并不是那么美妙，但沈乔却觉得终于从牢笼中冲了出来，周身轻松。
烟花次第绽放，如星雨，如流瀑，美得让人忍不住一阵阵战栗。
如果黑火在自己身边就好了，那张冷淡不羁的脸又浮现在脑海中，她为自己的想法悸动不已，于是拿出手机，打算自拍一张，将此时的美景定格，有朝一日与他分享。
“我帮你拍。”眼前闪过一个身影，薛乐康出现在面前。
“不用了。”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缱绻旖旎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沈乔迅速收回手机，“谢谢。”
“我又不是坏人，干嘛这么防备？”薛乐康勾了勾嘴角，他若有所思地望向天空，“说不定，以后我们还是一家人呢！”
“做你的春秋大梦。”沈乔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人在长辈面前装得老实巴交，私下里竟然完全变了张面孔，搞不好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色。
一想到接下来就要在一起共事，心中不由生出阵阵烦躁，一个跟黑猫警长似的老爹就够让人头疼的了，若是再加上痴心妄想的薛乐康，她想见黑火怕是难上加难。
这段尚未开始的感情，难道真的就此夭折吗？
“美女，能帮我们拍张合影吗？”正在这时，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跳到沈乔面前，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没问题。”沈乔正不想跟薛乐康纠缠下去，接过手机，指了指左边的草坪，“去那边拍吧，视野更好。”
“好啊好啊！”女孩招呼后面的男朋友，“小斌，过来这边。”
梅呈斌颠颠地跟了过去，冲沈乔感激地点了点头，他心情特别好，双方家长今天在香格里拉酒店正式会面，一是送上一百万彩礼，二是确定婚期。
气氛友好且热烈，经过一番商量，杜海娟最终拍板，大日子就定在周六，按照正常来说，未免有些仓促，但其实他们早在半年前就跟婚庆公司订好了方案，却因为彩礼问题迟迟没落地。
如今既然已经圆满解决，那就没必要再耽搁，早点礼成早点心安，省得再生事端。
况且，DNA结果周五出，杜海娟一直惦记着“双喜临门”，小斌的婚礼定在周六再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