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谋定
吴半齿是一个人来的。
当他看到自家婆娘身上数不尽的刀伤，以及最后被利刃贯穿脖颈的凄惨模样后，堂堂的一个七尺汉子，忍不住嚎啕的哭了起来。
从那一道道皮肉外翻的伤痕上，他完全能够想象到，她生前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又承受了什么样的痛苦。
可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啊。
一辈子没做过什么恶。
最大的缺点也只不过是爱唠嗑。
凭什么她会落得这么一个凄惨的死法。
藏身在附近的郭戎几人，看着吴半齿这幅模样，心中也有些不好受，吴半齿婆娘的尸身，他们也都看过。
所以理解吴半齿。
他们在第一次得见尸身之时，何尝没有怒骂过金人残暴如禽兽，又何尝没有替这几个惨死的可怜人感到愤慨。
山脚下的风好像永不停息一样，小树林里的树叶哗啦啦的响，大片大片泛黄的叶子往下落，如天地撒下的纸钱。
一直过了好久。
吴半齿的哭声才渐渐的没了声息。
只是他整个人依旧跪在尸身前，抱着冰冷且沾满泥土的尸身一动不动。
郭戎几人没有打扰吴半齿，也不知道此刻的吴半齿脑海中会想些什么，只知道过了片刻后，吴半齿又嚎啕了几声，咬牙切齿透着无尽的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放心，那些害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那几个金人会死，和金人一丘之貉的王家也得死！”
声音随着风落进了郭戎几人的耳中。
而郭戎看着吴半齿，身形一动，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你入王家七八年了吧，难道为了一个女人就甘心叛了王家？”郭戎的声音在吴半齿的背后响起。
吴半齿猛地回身。
“原来是你。”
之前郭戎去王家求援时，吴半齿见过郭戎，而吴半齿能做到护卫首领，凭借的就是但凡见过的人就能牢牢记住的能力。
吴半齿本能的拿起一直放置在地上的刀，可下一刻他的动作就顿住了。
“怪不得你费心引我来此，如今我们倒是同仇敌忾，行，不让你白费功夫，咱们合伙一起杀进王家去。”
郭戎没接吴半齿的话茬，反而笑了笑旧话重提道：“我对我刚才的问题，很感兴趣，能聊聊吗？”
“不信我？”
吴半齿眉心桀骜涌动，不过很快，他嘴巴一咧，露出半颗门牙道：“想听？也行，反正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王家确实待我不薄，最早我也确实是想在王家终老的，只是入了王家后，才发现王家并非乡间所传那般良善和仗义，其中龌龊事颇多，说起来我江湖漂泊也有几年，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少年，有些龌龊我不是不能接受，只是王家许多所作所为太过令人不耻，就比如谋财害命仍不满足，还要让人家子孙背上重债，几代不得翻身。”
“啧啧，这比挖坟掘墓可不差几分，而这种事王家所作颇多，实在与我心中道义不合，所以一年前我就曾有弃王家而去的打算，只是当时恰巧遇到了她…”
吴半齿的视线又落回了那具冰凉尸体上。
他的语气中也多了抹伤感。
“那是一个冬天，刚好下着大雪，我从外地办完差事回来…”
吴半齿的声音一时变得柔软多了，好似刻意压着往日粗壮的嗓门，带着他对亡人的爱恋和疼惜，一点一点的讲述起他们的故事。
初始郭戎他们也没打断，安静的听着，可慢慢的越听越不对头，吴半齿好像要把他认识他婆娘的一点一幕全部讲出来。
“那个…你等一下。”
郭戎是在忍不住后，开口道：“感情故事呢，以后有机会了酒后说，现在能不能直接给个结论。”
吴半齿本来陷入在美好的回忆中，突然被郭戎打断，顿时一脸不爽，他本想发飙，可看到郭戎几人确实没兴趣听，最后只好愤愤道。
“总之就是她娘贪钱，我月月光，攒了一年才刚把她娶到手，本想就此安定生活，可现在…”
吴半齿眉心桀骜再现：“她都没了，我要安定做什么！”
随后，他直视着郭戎，一身曾浪迹江湖的彪悍气质涌动：“我本来就想走，但看在这么多年情分上，王家若是在其他地方对不住我，我也不多说什么，大家一拍两散而已，可是…唯独害了她这件事不行，我心中过不去！”
说到这里，话语一顿，脸上挂起不耐烦。
“事就是这么个事，你若是不信，就给老子滚远点，少来烦老子，王家虽势大，但我一个人也不是提不动刀。”
有点意思。
江湖汉出情种？
郭戎听完后，心中忍不住感慨，还真是仗义每多屠狗辈。
“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加入你们？”
吴半齿目光从郭戎几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郭戎身上：“以后听你的？”
郭戎点头。
吴半齿看着郭戎，想到这几日关于郭戎勇猛的消息，心中有些意动，跟着一个绝世凶人在山中讨生活也不是不行，可有一事他必须要个答案。
“灭了王家后，还杀金人否？”
郭戎哈哈的大笑了起来，等笑毕后，才用无比坚定的话道：“杀！”
“好。”
吴半齿亦是个痛快汉子，当即抱拳冲着郭戎道：“只要你不违今日所说之话，以后我必唯你马首是瞻。”
穆境胡褚董岳三人一时间也笑了，看向吴半齿的眼神一时间也多了份亲近。
等到树林中再次复归安静后。
郭戎开口向着吴半齿问道：“你晓得王家许多龌龊，可有办法撕下王家的假面目？”
嗯？
吴半齿疑惑，不明白灭王家就灭王家，撕假面目作何？
但他也不问。
转头就思索了起来。
半晌后。
吴半齿开口道：“王许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的名声看护的很重，所以很多龌龊事做得都比较隐秘，即便我站出来把那些龌龊事都说出来，其他人也未必肯信。”
郭戎眉头皱了起来。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吴半齿开口道。
郭戎看了过去。
“多联络一些苦主，比如何福，魏家兄弟等，只要人够多，到时候大家一齐把受害之事说出来，想必定能闹得王家灰头土脸的。”
郭戎眼睛一亮。
随后，几人聚在一起开始仔细的商讨起来，至于商讨了些什么，无人得知，只是一直到中午时分，吴半齿返回了镇中，而郭戎几人则向着山中寨里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