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半
自李飘认阮邛为师后,阮邛待他很是不薄。打骂是一句也没有过的,这虽得益于李飘心眼通透,所教即会,但有心人一眼便可看出阮邛极爱护这个弟子。李飘在阮家铺子还有自己的屋子,虽然小,但已是与宁姚和阮秀两位姑娘有着同等待遇了。
李飘被阮邛硬喊上桌与他父女二人吃饭,李飘看着阮邛有些无奈,他其实想回去找陈平安。
陈平安一早就背着竹篓来找宁姚,但宁姚早被飞剑召回,只让阮秀交待了他几句话。那时李飘看着站在宁姚屋前抿嘴不语的陈平安,轻叹了口气。
饭桌气氛实在过于冷清,阮秀看向李飘,找话开口道:“听爹说你要去云霄,隔着这么老远,要不让我爹御剑直接送你过去?”
阮邛瞪了一眼阮秀终没拒绝,便看向李飘,李飘摇了摇头,道:“不了,齐先生要我和平安一起上路。”
听闻陈平安也要走,阮邛挑了下眉。阮秀立马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看着李飘大声问道:“陈平安也要走?”
阮邛看着几乎要站起来的阮秀,咬牙道:“有点儿师姐的样子,那个陈平安爱去哪儿去哪儿,给我坐好!”
阮秀瘪着嘴稍微坐正了些,看向李飘,李飘微笑道:“齐先生说我和平安顺路,便让我与他一同出发,但也没说平安去做什么,目前就先这么等着。用宁姑娘的话来说就是,以待天时。”只是李飘话说到最后声音里有些悲伤,按他阮师傅的话讲,齐先生死的算是彻底。
阮邛只“嗯”了一声。阮秀心思不知飘去哪儿了,没精打采地扒拉着饭。这下饭桌上连冷清都没了,三人各有心思,静默地吃饭。
李飘向阮邛与阮秀道别后,刚走到院外,便望见远天一大从剑修,如乌云盖顶般飞掠过小镇。而后一个黑点从那乌云处探出,直逼李飘。等那黑点临近,原来是宁姚御剑飞来,脸上一副傲然自得的笑意。
李飘抬头看着立于剑上的宁姚,笑问道:“要走了?”
宁姚撇了撇嘴,显然是李飘的反应没达到预期,心觉还是陈平安给面子,点头道:“要走了,有些事要去做,阮师傅说剑打好了会给我送过来。”
李飘看宁姚那眼神透着,你下句话理应是,我李飘亲自给你送来。李飘笑望向她道:“跟平安打过招呼了?”
宁姚点点头,李飘看着她打趣道:“我还以为你真要学那大道神仙,忘情遁走。后面还得我替你面对平安,讲你其实不是那种薄情寡义、无情无义、忘恩负义的人,只是不愿面对离别。”
宁姚盯住他,这下真觉得他欠揍了,冷哼一声道:“我的剑需要人送。”
李飘笑了笑:“我知道了,你不必说,自然有人愿意送的。”
宁姚最后看了他一眼,收拢了剑意,御剑飞去了。她其实很想和李飘打一场的。先打一场种下因果,后面便能接着打。
李飘望着消逝于天际的剑光,叹了口气,向着小镇走去。
廊桥消失,恢复为了石拱桥,李飘远远看见桥下挂的那把老剑条,眼皮似被刺了一下。等过了石拱桥,路上偶尔能见到的神像皆碎裂了,在神龛下散了一地。走到镇中,祖宗槐也折倒了,大部分都被小镇百姓拆回了家,只剩一些残枝败叶散落在木墩旁。李飘在私塾前望了望,一片安寂,已是人去楼空。
回至家中,李飘微笑着看陈平安把家底儿翻出来给自己看,他捏起一枚迎春钱看了看,放了回去。而后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枚,趁陈平安不注意放入了钱袋。
李飘最中意的是院中那块斩龙石。看着陈平安满脸都是我也算是个有钱人的模样,对他温柔笑了笑。但后面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面前堆的那些东西,笑容不知不觉敛了下去。
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两人一同前往阮家铺子,路上,一辆马车从二人身边路过。车上的人温文尔雅的样子,那人目光越过了陈平安,深望了李飘一眼。李飘若有所感,目光投去,那人立刻放下了车窗帘。
陈平安问李飘认识那人?李飘摇了摇头。
阮家铺子,阮邛正在与小镇新任督造官吴鸢谈事。李飘与陈平安二人跟着阮秀学习窍穴的名称、位置以及在修行中的玄妙作用。
一个眉心有痣的美少年,衣冠楚楚地过来搭讪,装着熟络的样子,但那话却一句接一句的恼人。李飘看了他一眼,眼神便冷了下来。这人有稚圭的影子。
李飘已踏入修行大道,阮师傅曾对他讲,有些东西看到了放在心里,别随意说出来,真到实在不行时,直接劈刀上去砍死罢了。但眉心有痣的少年却始终没与李飘对视。
李飘便忍着那少年在自己和陈平安还有阮秀身边上蹿下跳,在快按耐不住时,吴鸢出来解了围。
等那二人走后,阮邛从袖子摸出几两银子,让阮秀去给自己买酒。阮秀立即把钱塞给李飘,笑眯眯地看向他。阮邛瞪了她一眼道:“你俩一起去,赶紧的,我和陈平安说些事。”
李飘点了点头,看着一旁不情不愿,低着头用鞋尖划拉地的阮秀,摇了摇头,笑着拉走了她。
路上,阮秀问了李飘许多关于陈平安的事,李飘低头怀念般地与阮秀说着。但开心的日子不多,大多时候都在劳碌地挣命。
听着听着阮秀叹了口气,带着些许责怪地问道:“你怎么一进山林就是七年?有你在他也许过得会好很多。”
李飘想起了齐先生说的天降大任,想起了自强不息,想起齐先生自己便是厚德载物般地走了,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李飘轻叹一口气接着道“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齐先生对他期望很高。”
阮秀明白了,停下脚步看着李飘,问道:“那齐先生对你不是很不公平?”
李飘笑了笑:“我本来就闲不住,那七年过得也不差,一个人下下棋,看看书,心里很自得。有句话叫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我与平安不一样,我一个人就能活得下去。”
阮秀看着他脸上的笑意,轻笑了下。后面李飘问了问风雪庙的事,阮秀边走边说,话题不自觉延伸到了宗门势力,话便也越说越多。这一天,阮秀在心里真正认下了这个师弟。
阮邛与陈平安讨论完大骊将要卖去的小镇周遭的六十一山后,便无话再说,两人静坐等着李飘和阮秀。陈平安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阮邛,问道:“买山的契书,可以再加上一人吗?”
阮邛看着他道:“自然是可以,有些人金精铜钱不够,便合伙买山,如此一来一份契书自可写两人名字,你要加谁?”
陈平安笑着道:“李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