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从骊珠洞天开始境界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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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岁末

已是腊月二十九了,入冬以来小镇的雪懒散地下着,纷纷扬扬的却没个几片。在除夕的前一天老天爷似是振作了精神,拇指般大的雪花在晨风的恭迎下,落了个天干地净。前些日子还在哀叹明年怕不是个瑞年的某位小公子哥,站在院子里捧了一枚雪花,好似了却心愿般地念叨了一句瑞雪兆丰年,便逃回屋子躲寒。

与靠着雪花抒发意气的书生不同,小镇大部分人怕的是明年虫蝗势起,说不得要挨上饥馑,即是小镇百年来的风调雨顺,这种质朴的情感也沿着数年的冬雪落在了小镇百姓心里。风雪安和,以待春时,便是如此了。

冬季是打猎最好的时节,万物安寂,天地留白。踏雪寻踪是猎户的拿手活计,但小镇的人,即便光棍如郑大风者,也没想着拿自己的性命与西边的群山万壑做陪。小镇的猎户只有一个,是一个只十岁的少年。在飞白的寒意中,这个少年全身裹着兽皮做的大衣,匍匐于碧皓相间的丛林里。

灌木下,少年厚重皮帽帽沿下露出的眼眸里,透着古井无波的杀意。在他前方不远处树枝覆盖的凹洞内,有轻微的,野猪哼唧的声音,洞外零星布着被微雪覆盖的散乱的蹄迹。少年已在这里匍匐了约莫两个时辰了,飞雪早撒满了他的身躯,他在等一个绝好的机会,务必将洞里野猪一击必杀。

冬天的野猪一般极少活动,在洞口枝叶发出一阵悉索声后,少年得到了因由。一只半瘦的野猪警惕地走出了洞口,看那野猪身形,明显是刚产了崽。

但少年的眼神依旧无丝毫波动,他浑身发热积雪被化作了水珠,浸入了兽衣皮毛。在那野猪离少年还有几步时,少年宛若飞星,手持短匕,攻向了它。

出来觅食的野猪察觉到风声,扭头望去,便只见一个臃肿的小不点几乎是朝着自己飞来。这牲口有着天地孕化的野性,加上刚生育,兽性大作,一瞬便也反应过来,竟算准了少年的动线,作势要顶飞他。

少年看着猛冲向自己的野猪,依旧是波澜不惊,他的呼吸愈发的急促,但却有一种奇异的韵律。随着使用这古怪的呼吸法门,少年经脉内气血奔涌,从涓涓细流涌动汇聚为磅礴之势。

距那野猪还几步时,少年骤然发力跳至野猪头顶,让其顶了个空。那野猪望着腾在自己头顶上空翻转身体的少年,眼神好似露出疑惑,这皮毛团子看着到底不似鸟兽。

少年不予它反应的机会,手持短匕重重地在它背后落了下来,让那刃口精准地插入了这头牲口的后脑,使它连声音也没发出便倒在了地上。

站在野猪背上的少年赤手握着短刃,迅速收好刀刃,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指,戴上手套。随后他立刻冲向不远处的野猪窝,发现还有三只小猪崽,他望了望这数九寒天飘下的微雪,做了决断,当即抓起它们塞入怀里。之后才是最艰难的,天生奇力的少年要将这头野猪拖出深山,带回小镇。

拖着野猪翻山越岭的少年在茫茫天地行走。祈祷避过猛兽;祈祷干粮够用;祈祷风雪稍安;祈祷神佛庇佑。

少年姓李名飘,叫作李飘。

李飘生在小镇一小门小户的家里,他母亲生他时便难产卒了,据人传是生产时血崩没的。李飘的父亲对这个幼子很是不喜,动辄打骂,旁人自是冷眼旁观。直到李飘七岁那年,李飘之父离开了小镇,没人知道李父去了什么地方。独留下的李飘就这样成了无室无家的孤儿。

三年前,八月十三,李飘被卢家收房的下人赶出了屋子。他拿着两贯钱茫然地走到了小镇东边的栅栏处,看着城外远山,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然后,他叩响了郑大风家的门。

过了片刻,在李飘又准备敲门时,传来了屋内汉子不耐烦的声音,“有什么事?”。

“我爹他们走了吗?”,李飘怯生生问道。

再过片刻,郑大风喊道:“天老爷!我这里不是鬼门关,谁要走要留,我上哪儿知道去!给我几个破铜板,还要使唤我点卯吗!”

李飘低下头,看着木栅栏外的群山,似是下了决心,走了过去。在左脚刚要踏出木栅栏时,郑大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背后,一把拉住了他,“小子,真把我这儿当鬼门关啦?找死不是这么找的,你这半大小子,前脚踏出,后脚人就无了。”

李飘看着城外群山不语。

看着还在踌躇的李飘,郑大风也不再劝他,大叫道:“我多管什么闲事啊!造孽啊,有些煞星就该死啊。”

砰的一声,郑大风摔门回了屋子。摔门声似是惊醒了站在栅栏边的李飘,他擦了擦眼泪,走到郑大风家门口,轻轻扣了下门,在石阶上放了五个铜板,道:“要是我爹回来,告诉我一声。”

院内没说话,李飘孤零零地走了。

在李飘走远后,郑大风推开门,他看着地上那五个铜板,嗤笑道:“真他娘的够穷酸的,就这么几个破铜板也让本大爷做事。”,但他还是捡起了铜板,并嘟囔了一句:“又要挨骂了。”

那一年,八月十五夜,李飘坐在祖宗槐下,看着天边那一轮明月,成了小镇的孤魂野鬼。

如今除夕,许是李飘的祷告真的应了验,他从山里走回了小镇,时间已临晚上了。

李飘的茅草屋在西面群山下的龙须溪边上。即便隔着溪流,李飘也都闻到了小镇那淡淡的年味。不知怎的,累得浑身酸痛的李飘还是打算去镇上,看能不能用怀里的猪崽换些东西。

走过代表城门的栅栏,在李二家门前,他便吆喝起来:“小野猪崽有人要么?”

而后这一路,便有他响亮的叫卖声响着。他不指望泥瓶巷、二郎巷、杏花巷的这些人家能出得起好价钱。只这一次打猎回来的收获颇丰和死里逃生,让他这个平日只想着怎么吃饱饭的野人,竟也有了一丝显摆的念头。

没走几步,一个衣衫单薄的少年在泥瓶巷口探出了头,李飘望向他,那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走了出来,有些无所适从。

李飘看那少年有退意,赶紧跑至少年身前,他把自己的兽衣打开:“你要猪崽吗?不定要铜板的,米面油盐都可。”

少年看着李飘怀中的猪崽,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微笑着道:“我没钱,也没米面油盐。”

李飘察觉到了少年气息的乏力,再加上他瘦削的身体,便也猜到了,这少年怕是饿得遭不住,出来觅食了,毕竟这种事情他相当有经验,于是他开口问道:“你家只你一人?”

少年略有些伤感的点点头,嘴巴蠕动了下:“我娘去年走了。”

李飘觉得自己可能是挟饭图报了,可他十分想住在镇子里,于是问道:“你家有房子租吗?”

少年一脸茫然:“我家小,没有空的房间。”

李飘想了想:“有地方能住也行,我给钱。”

少年明白了李飘的意思,道:“你要是不嫌挤,可以和我一个屋睡,能……先给吃的吗?”

李飘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意,他把自己的兽衣脱下来,罩在了瑟瑟发抖的少年的身上,笑道:“看你冻得,我可打回了一头野猪,够过年了。”

少年咽了口水:“一头野猪!”

李飘有些得意地带着他走向自己的草屋。在晚风吹拂下,在皑皑白雪中,一大一小两个少年,合一个半孤魂野鬼,就这么走着。两人都不是熟络的人,走着走着便也安静下来。

突然,李飘道:“我叫李飘。”

那少年缓缓开口道:“我叫陈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