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待客之道
主堡内。
临冬城公爵、北境守护艾德·史塔克坐在椅子上，手里灰背隼羽毛制成的笔和纸张不断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今年三十五岁，但修剪齐整的胡须已经开始发灰，凝重的面容和紧锁的眉间，让这个北境统治者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加苍老一些。
“呼~”
放下笔，公爵合上眼皮靠在宽大的椅背上，眉宇间夹杂着挥之不去的些许疲惫。
虽然继承家族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但他还是有些处理不来这些繁杂的琐碎事务。
北境太大了，每天都有堆积如山的公文从各个领主的封地传来，如果不是维扬总管和其他助手的辅助，在刚刚成为临冬城公爵的那段时间，恐怕他真的撑不下去。
当然，这不能怪艾德。
作为家族次子，从小他所经受的教育，就是如何恪守公正和荣誉，成为哥哥布兰登手中的刀剑扫清拦在史塔克家族面前的障碍。
艾德也乐得如此。
相比案牍劳形，他更喜欢拿着刀剑和强大的敌人战斗，尽情挥洒汗水和热血。
但事务总是处在不断的变化之中，自从父亲和哥哥枉死在君临，艾德就不得不肩负起重任，扛着这个偌大的家族一路前行。
家族的发展、领地繁重的事务、五个...应该是六个子女的教育，都让责任心很重的艾德非常劳累。
但经过十几年的磨练，他这个公爵也算当得像模像样。
尽管他一直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位好的领袖，无法与自己的哥哥布兰登相提并论。
“咚...咚咚...”
“进来。”
敲门声响起，艾德强行打起精神，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不过好在长子罗柏成长得很快，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够独当一面，帮助自己分担。
“父亲。”
房门打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捧着杯子走了进来，内里还冒着热气。
“用点热茶吧。”
乖巧地走到父亲身边，小男孩够着腰把热茶递上去。
“谢谢，布兰。”
看着懂事的儿子，艾德脸上肌肉稍稍缓和了些，但看上去依旧严肃。
多年的公爵生涯，已经让他习惯了不苟言笑，即使是面对家人也是如此。
“你出去过？”
接过杯子，艾德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了布兰鞋子上的泥土和青苔。
“我看到罗柏和维扬总管他们去东大门接人，父亲！”
小布兰兴奋地冲艾德叫着，一双与母亲相同的蓝宝石眸子里散发着天真和好奇。
“那个男人真英俊，比罗柏还好看，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他也是北境的领主吗？”
“你说的那个应该恐怖堡伯爵卢斯·波顿的长子多米利克·波顿。”
并没有纠结布兰偷跑出去的事情，艾德耐心地解释道。
八九岁的小男孩正是淘气的时候，不能奢望整天把他们关在房间里接受枯燥的书本教育。
“波顿？”
听到这个姓氏，布兰眼眸里好奇的情绪又上升了一些：
“就是那个喜欢把敌人的皮剥下挂起来的家族吗，我曾经听鲁温学士说起过。”
“那曾是他们的传统，但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拍了拍兴奋的儿子头顶，艾德语重心长地教导道：
“我们尊重传统，但我们并不残忍。”
“一些不好的传统理应被舍弃，史塔克家的祖先就是这么做的。”
“当波顿臣服于史塔克之后，他们的祖先罗加·波顿被勒令发誓放弃活剥敌人的传统，之后的几百年里，波顿家再也没有活剥过一个人。”
“相比起残忍的手段，布兰。”
“恪守荣誉和公正严明的判决，更能够赢得他人的爱戴。”
艾德直视着儿子的眼睛，神情严肃。
他并不喜欢看到布兰在谈论如此残忍的事情的时候，流露出刚才那样的表情。
布兰登·史塔克，这是艾德哥哥的名字，为了纪念他，艾德把这个名字赋予了自己的儿子布兰，同时也对他寄予厚望。
艾德希望布兰成为哥哥那样热血、奔放的英武骑士，而不是一个残忍的刽子手。
“我知道了，父亲。”
布兰重重点头，他知道父亲对他们这些子女保持着既宽容又严肃的爱护，但在父亲认真起来的时候，最好不要违抗。
“你懂得就好。”
艾德神情再度缓和下来，略微颔首：“他们现在在哪？”
“一个骑士跟哈里斯爵士去了神木林，那个波顿家的长子在客室，分享我们的食物和盐，父亲。”
“嗯。”
沉吟了片刻，艾德站起身拿起桌子旁的巨剑：
“跟我一起，布兰。”
“你快要九岁了，应该学习一下史塔克家的处理事情的方法。”
......
客室，多米利克拨弄着盘子里热气腾腾的食物，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虽然能够像正常人一样进食，但味蕾的不同，让他对这些普通食物不怎么提得起兴趣。
“这是七个月大的小羊排，阁下。”
以为多米利克对食物不满意，维扬总管连忙解释道：
“经过洋葱和大蒜的调配，它的风味和肉质都达到了最佳。”
“这已经是我们能够提供最上等的食物了。”
“不不，维扬大人。”
见他神色有些紧张，多米利克优雅颔首微笑：
“羊排非常鲜嫩可口，我很满意。”
“只不过在来的路上有些颠簸，导致我的胃口不太好。”
举起手边酒杯轻轻晃动，内里殷红的酒液挂在杯壁上久久不肯落下，足以显示它的质量属于上乘。
在条件艰苦的北境，这样上等的红酒可不多见。
放到鼻尖，嗅着酒液沁人心脾的芳香，多米利克眯起双眼做出很享受的表情：
“相比起食物，我现在更需要补充一些水分。”
说着，将酒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大口。
与鲜血颜色相近的酒液流入咽喉，上等葡萄发酵过后的甘甜瞬间充斥整个口腔。
多米利克回味稍许，这才拿起叉子享用羊排，动作自如而从容，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样。
看多米利克表现得很真诚，维扬总管总算放下心来。
史塔克家作为北境封君，如果被封臣指责待客不周，他这个总管将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倒是一旁的罗柏有些坐立不安，向来直来直去的他并不喜欢这种虚假的客套，脑子里满是之前多米利克在路上说的那番话。
看着举止优雅的多米利克，他眼里满是好奇。
这个波顿家长子对治理领地的想法，与自己曾经听说过的所有波顿都完全不同。
不，不只是波顿。
应该说他在任何人口中，都从未听到过这种奇特的说辞，包括罗柏那个饱受尊敬的父亲在内。
虽然很想开口询问，跟对方再深入探讨一番，但出于礼貌，罗柏并不能够打扰正在进食的客人，只能耐着性子等候。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没等几人做出反应，客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寒冷的空气顺着敞开的大门灌进来。
本以为是艾德·史塔克到来，多米利克转眼望去，却只见一个手执长剑的高大青年阔步而入，高声叫喊道：
“我快饿死了，盖吉！”
“给我弄点吃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