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进驯鹿屎山谷

1994年8月31日　星期三　　晴　　驯鹿屎山谷

今天上午，好朋友查理和新来的爱斯基摩青年卡尔帮我们做环境调查，到附近的潟湖里去取样。完成了湖底钻探之后，我们便开着摩托艇去打猎。看到一头大海豹，查理马上举起枪。那家伙知道情况不妙，一头扎进水里，再也不出来了。那大约是一头老海豹，知道上面有危险，干脆从水下溜走了。有两只野鸭也如法炮制，看见我们来了，一头扎下去，没有了踪迹。查理扫兴地嘟囔着：“真是胆小鬼，有什么可怕的呢？”

摩托艇开出了潟湖，直奔大海。没多久，我们远远地看到一个海豹的脑袋。查理示意卡尔赶紧把马达关了，借着惯性向那个黑亮的“圆球”靠近。查理瞄准开了一枪，那个圆脑袋一下子就沉下去了。卡尔轻蔑地哼了一声，冲着查理说：“你来开船，让我来吧。”查理并不作声，只是把枪紧紧地抓在手里。

过不多久，又有一个圆脑袋露出来了。我心里暗暗着急：真是一个傻瓜，还不赶快逃走，在这里等死！

正在这时，枪响了，还是没有打中。不知为什么，那头海豹可能真是命该如此，不多一会儿，又伸出了脑袋东张西望，像在跟查理斗气。查理这回使出浑身解数，瞄了半天，一枪打去。海豹浮在那里，不动弹了。我们过去一看，果然是一头小海豹。它没有经验，不知道人类的厉害，所以送了性命。卡尔撇撇嘴说：“哼，你开了三枪，才打了这么一头小海豹，可能它拉了三天肚子，没了力气，才被你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查理也不反驳，好歹打到了猎物，总算挽回了一点儿面子。

下午一点，我们来到机场，乘上一架只有八个座位的小飞机，腾空而起。虽然一年中大部分时间北极都是白茫茫一片，被冰雪覆盖，但是现在，下面的苔原上呈现出了勃勃生机，绿色和红色的小草、粉色和黄色的小花、空中的飞鸟、地上的驯鹿、蜿蜒的河流和闪光的湖泊，都从我们的脚下徐徐而过，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图画。

三点多，飞机绕过几道山谷，降落在一条简易跑道上。附近有一个小村子，这就是驯鹿屎山谷。去年在巴罗，我认识的一个爱斯基摩小伙子就是来自这个村子。他告诉我，他爷爷认识的一个研究人类学的日本教授在他们家里住了很久，彼此成了极好的朋友。后来，那个教授在日本去世了。根据他的遗嘱，家人把他的遗体运到这里，按爱斯基摩人的方式举行了葬礼。没多久，他爷爷也去世了，与那个教授埋葬在同一个山头。我这次来到这里，很想看一看他们的坟墓。

接待我们的是一个爱斯基摩年轻人，叫马克，他开着一辆八个轮子的小汽车，像坦克似的，可以在马路上跑，也可以在草原上奔驰。他带着我们先去参观了博物馆。从博物馆的工作人员那里得知，有个中国人在这里工作，我们赶紧去采访。但是，那位唐先生却只会说英语。他是美国国家公园的工作人员，来这里出差，观察和研究这一带的自然环境。时间紧迫，我们简短地交谈了几句，便起身告辞。我想起了唐三发，心里沉甸甸的。

马克用他那辆坦克似的小汽车，把我们送到山谷里。我们确实看到了许多驯鹿屎，一粒粒的，跟兔子屎差不多。据说多的时候，浩浩荡荡的驯鹿队伍能连续好几天，塞满整个山谷。可惜现在正是淡季，我们往四周望去，只有光秃秃的山峰，连一个驯鹿的影子也没有。我又想起上次在这里与狼斗智和驯鹿大餐的情景，感慨不已。

在草丛中，紧贴地皮匍匐着一种阔叶植物，结着一些红色的像樱桃，小小的浆果，吃起来软软的，酸甜，汁不多，味道还可以。这是从前的爱斯基摩人能吃到的唯一的水果。现在不同了，他们可以在超市里买到很多种水果。

我问马克那个日本教授墓地的位置，他却摇摇头，似乎不知道这回事儿。我大失所望，只好望着周围的山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