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残酷现实
拜见完崔景荣从值房中退出来，司务齐文看魏林楚的眼神明显变了，谁能想到一个前来历事的国子监生，居然背后有着叶阁老跟少宗伯两尊大神。
说实话，这么夸张的背景别说监生，就连朝廷官场二代都少见。
另外单纯背后有靠山都还算正常，让齐文没想到的是，魏林楚居然还是杏园文会的魁首。
要知道很多官宦世家子弟，往往在优渥的环境影响下，大多更倾向于花天酒地，学识才华实在不怎么样。魏林楚不仅背景通天，还能做到年少有才，确实当得起大司马一句称赞！
“没想到魏小友居然是杏园文会魁首，真是幸会，幸会。”
齐文当即再度拱手客套了一句，不出意外这年轻人将前途无量。
“侥幸罢了。”
“魏小友过谦，杏园文会很多人连入场都求之不得，更别说独占鳌头，此乃大才！”
“不敢当，不敢当。”
魏林楚连连摆手，当文抄公那是没办法，拿出来坦然炫耀，他脸皮还得在官场锻炼锻炼。
两人互相客气几句之后，齐文就把魏林楚带到了兵部衙门司务厅，还专门为他腾出一张空桌子办公。
“魏小友，其实国子监生部司历事制度已经荒废许久，曾经哪怕有过监生前来历事，也就是走走过场刷个资历，基本上不需要做些什么。”
“你要有兴趣的话，可以阅览一下公文署个名，要没兴趣的话……”
说到这里齐文笑了笑，意思人都可以不用来兵部打卡了。
这句话说的很实在，兵部上一个历事的国子监生，怕是十多年前的事情，这下突然空降一个“实习生”，齐文着实不知道怎么安排。
“在下明白。”
魏林楚点了点头，表示心知肚明。
“那好，我就先去忙了。”
“谢过齐司务。”
“不用过多客气，以后说不定就成同僚了。”
齐文摆了摆手，就转身离去忙自己的事情。
随着齐文离开，魏林楚坐在座位上，开始好奇的打量着周围景象。
司务厅内大概摆放着十二三张书桌，主官为正九品司务两人，今日恰好轮到齐文当值。除此之外剩下的办公人员，便是不入流的杂官以及聘用的文书吏员。
这里汇集了整个大明发往兵部的官署文书，由司务跟吏员进行筛选分类之后，再上传给兵部四大清吏司，重大事件则呈交给侍郎或者尚书。
同时兵部下发的官方文书，同样要经过司务厅进行审核跟署名，才能送往大明各地生效执行。
别看司务厅在官署排位中，仅仅是个九品芝麻官的小角色，事实上却在兵部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任何文书档案几乎都有瞄一眼的权力。
坐着观察了一会儿，魏林楚就感到有些无聊，于是乎朝着临近的一名吏员打起了招呼。
“这位仁兄，在下国子监历事监生，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姜志平，幸会。”
这名叫做姜志平的吏员大概二十多岁模样，还很客气的朝魏林楚拱了拱手。
“姜兄，小弟我初来乍到，着实不知道从哪里入手，可否指点一二？”
听到魏林楚的话语，姜志平笑了笑道：“不敢称指点，魏兄要实在想做点什么的话，这里有沓公文倒是可以看看。”
“不过估计你很快就会厌烦了。”
“那小弟就试着看看。”
魏林楚正处于部司历事的新鲜期，此刻只感觉自己情绪高涨，恨不得赶紧开工做一番大事业！
从姜志平手中接过公文，魏林楚就迫不及待翻阅起来，本以为自己看到的会是各种军国大事、边疆战报，实际上里面的内容却是将领大吐苦水讨粮讨饷。
并且不仅仅是上面这一份，魏林楚紧接着又往下翻了几份文书，内容基本上是大同小异，撑死就多了一些军械数据跟花费银两，压根没有预想中的那种金戈铁马，让人看了就热血沸腾的战报。
姜志平就坐在旁边看着魏林楚神情变化，等到时候差不多了他才开口说道：“魏兄，现在明白了吧，这才是兵部大多数时候的日常工作。”
“现在朝廷财政这么困难吗？”
魏林楚反问了一句，文书里面很多卫所欠饷极其夸张，将士们已经到了活不下去的境地了。
“辽东战场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把大明国库的银钱源源不断的吸纳进去，其他卫所自然就只能欠粮欠饷艰难度日。”
“不过相比较之前的败仗文书，至少这两年在熊经略的主导之下，辽东局势稳定了许多，没有那些让人看了心慌的伤亡数字。”
听着姜志平的话，魏林楚沉默了。
其实他熟知明末这段历史，知道在小冰河时期的天灾，以及满清女真起兵的人祸影响下，百姓们过着民不聊生的日子，直至最后各地义军四起，明王朝走向末路。
但是他穿越回到的是京师繁华之地，并且家境还算殷实，身旁接触的又是非富即贵的例监生，对于真正大明底层百姓的生存环境，缺失那种切身的感受。
就好比一句著名诗词，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不管外界如何兵荒马乱，总有一些地方能享受着王朝盛世的奢华，直至整个社会体系的彻底崩溃。
“我们能做些什么吗？”
魏林楚没有了开始的那种兴致勃勃，语气略显沉重的又询问了一句。
“朝廷没钱就什么都做不了，等这类文书看多了就会慢慢习惯。”
姜志平回答的很平静，他已经度过了“悲天悯人”的阶段，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兵部文书，已经比萨尔浒之战时期强上许多。
至少是要钱，而不是要命。
简短聊了几句之后，魏林楚就把文书还了回去，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现在哪怕看的再多，除了在上面署名之外，做不了任何事情，徒增烦恼浪费时间。
想要改变，首先你得有改变的权力！
想明白这点之后，魏林楚干脆继续之前的学业课程，直接在兵部衙门里面钻研起八股文。不过如果有真正关于边疆局势以及兵力调遣的公文，他还是会拿过来仔细研读一番。
明朝目前传统是文官掌武事，事实上很多文官却压根对于武事一点都不了解，就被随随便便派往边关统领一堆将领作战，连秦汉时期的赵括那种纸上谈兵都不如。
至少赵括缺乏经验归缺乏经验，他起码不会蔑视羞辱手下的武将，更不会做出非打即骂的举动。
你要是浴血沙场的武将，得多能忍才会为这种上级卖命？
魏林楚必须把握在兵部历事的机会，尽可能的熟悉明朝军务系统的运作，以及边关局势的发展变化。
这样才能在未来有机会前往辽东领兵的情况下，不至于两眼一抓瞎，然后再兵败如山倒，被努尔哈赤或者皇太极给一刀噶了。
……
接下来的几天兵部历事过程，魏林楚基本上是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跟后世上班没什么区别，底层的实习生小职员哪有多少自由空间。
熊廷弼骂街的那封上疏以及万历帝御赐的尚方宝剑，最终还是被呈交给了天启帝，直接在朝堂引发了很大争议，御史冯三元更是弹劾出了“无谋者八，欺君者三”等十一桩罪行。
天启帝这次没再留情面，直接下令让科道九卿去讨论熊廷弼的问题。
毫无疑问，这些人早就厌恶熊廷弼这个文官中的“异类”，巴不得他早点辞官滚蛋，讨论出来的结果自然就不言而喻。
于是乎吏部尚书周嘉谟召开廷议，宣布罢免熊廷弼辽东经略的职衔，派右佥都御史袁应泰前去接任。
几乎同一时间，唯一与熊廷弼搭档还算顺利，并且还被魏林楚用来拉大旗作虎皮的辽东巡抚周永春，母亲病逝回乡丁忧。
这下相当于辽东地界两位品阶最高的主官同时离任，先不说底下的将士们会不会人心思动，酋首努尔哈赤得知消息，恐怕都会坐不住。
只是满朝文武没有考虑这些，他们依旧还沉浸在大明无敌的美梦之中。
时间就这样来到了泰昌元年的十二月，内阁首辅兼浙党领袖的方从哲，同样没有扛住科道言官跟东林党的联手进攻，选择致仕回乡，标志着齐楚浙三党进入倒台倒计时。
同样是在十二月，宫中传来了一个对魏林楚而言天大的好消息，那便是魏忠贤终于成功摆脱了盗宝案的嫌疑，另外一个同名的李进忠把罪名全都揽下送入狱中。
另外魏忠贤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直接派人在狱中把李进忠给干掉了，从此再也没有被翻案的可能。
没有了犯罪嫌疑，再加上客氏在天启皇帝面前不断美言，以及魏忠贤本人阿谀奉承这一块，属实做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
朱由校一高兴，直接晋升魏忠贤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并提督东厂。
也就是在同一天，此时还叫魏进忠的魏忠贤，才正式改名为魏忠贤，用全新的名字来表明自己的全新开始。
大名鼎鼎的厂公九千岁，这一刻登上了历史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