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坏水，彼此
山谷之中，褒水之畔。
吴懿言辞之间满是恭维之意，每一句话都像是精心雕琢过一般，恰到好处地迎合着魏延的心思。
而吴班则尽显豪侠之气，说话豪迈，笑声爽朗。
兄弟二人这般一唱一和，配合得极为默契，把魏延哄得是开怀大笑，心情大好。
魏正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却根本插不上嘴。
他深知局面已经被吴懿掌控，自己在这种场合下，强行插入的话反而不宜。
于是便老实的呆在一边，只是静静地观察着众人的神态举止，心中暗自思索。
吴懿与吴班虽然有着外戚的身份，又在蜀汉建立过程中立下了功勋卓著，所担任的官职也不小，然而在《三国志》中却没有专门的传记。
以前想要了解这二人，只能通过其他人的传记来侧面探寻。
但是现在，倒给了魏正一个机会，两人的形象逐渐立体。
就目前的观察来看，吴班的行事风格和史书上所记录的豪侠形象极为相似，为人豪爽，不拘小节。
而吴懿给魏正的感觉颇为复杂，表面上似乎是喜怒形于色，可在那看似直白的表情之下，却又隐隐透着一股深沉的城府。
仔细看去，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仿佛蕴含着深意，让人难以捉摸。
这让魏正心中警惕之感大涨，甚至于怀疑起张飞之死，背后是否隐藏着吴懿的手段。
所谓空穴来风。
作为老刘家的人，刘备称帝之后，自然也要考虑到权力的制衡，尤其是对于外戚势力的制衡。
而制衡外戚最好的办法之一，或许就是扶持新的外戚。
刘禅五月被立为太子，娶张飞的女儿做太子妃，也就是说，张飞成了替补外戚。
但六月份张飞就离奇死去。
身为车骑将军兼司隶校尉的张飞，居然被自己麾下之人所杀……
这其中的蹊跷实在是让人难以释怀。
当然，罗贯中在《三国演义》中帮他们找了个理由，说是张飞因急于为关羽报仇而虐待部下，最终被部下所杀。
可这理由乍一看似乎冠冕堂皇。
但若仔细想想，却仿佛是把张飞定义成了一个毫无智谋、不懂驭下的傻子。
这对于张飞这样一位久经沙场、战功赫赫的名将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以令人信服。
再加上早夭的张苞，准外戚张飞一家便再无成年男丁。
作为刘禅的太子妃张氏也就失去了娘家势力的依托。
整个事件，获得最大利益的便是外戚吴家，而且是一劳永逸，除非废掉太子妃。
“我若为大将军，则必然上奏陛下，表两位为车骑将军和骠骑将军！
只要咱们一心，定能北伐中原，扫平叛贼曹魏，把陛下送到雒阳！”
魏延说的极为开心，又开始封官了......
蜀汉目前的官职体系，实际上是有点乱的。
因为具体不管事，而立功了管的事又不能增多，所以只能升官，以至于有点泛滥。
像魏延此刻的征西大将军，其实就是属于征西将军的升级版......但往日里大家客套起来，也就称呼为大将军了。
此刻魏延说的大将军，则是真正统管蜀汉兵马的上公大将军，开府，甚至录尚书事的那种。
“如此，那就多谢大将军了。”吴懿恭维的说道。
吴班则是道：“说到领兵打仗，大汉众将之中，某最佩服的便是大将军。”
“哈哈哈，说起来你们不知道，我这个儿子魏忠贤，自从及冠之后，颇有谋略！”魏延听得开心，一时兴起，竟把魏正都给卖了。
好在他尚有一丝理智，没有说出刘备和诸葛亮附身这般荒诞离奇之事。
吴懿赶忙夸赞道：“令郎真乃麒麟子也，这般年纪便有如此谋略，日后必成大器。”
吴班也在一旁附和：“麒麟者，文武双全之象征。
忠贤你谋略不错，但也要多打磨身体，毕竟这行军打仗，强健体魄亦是重中之重。”
言罢，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魏正见此情景，心中有了计较，便假装自傲地说道：“两位叔父你们可不要小瞧我，我文亚管仲，武亚阿翁。
现在就是大器，根本不要等日后！”
吴懿和吴班听了，更是捧腹大笑，只觉这小子天真可爱又透着一股憨气。
待笑声稍歇，魏正趁机接着说道：“阿翁，虽然两位叔父和咱们一条心了，但是接下来其他人也要劝劝，得赶紧走了。”
吴懿和吴班顺势恭维道：“征西大将军德高望重，功勋卓著，谁人敢不服？
只要大将军振臂一呼，众人必定纷纷响应。”
魏延被这一番恭维弄得心花怒放，哈哈大笑，随后便与吴懿、吴班拜别。
归途中，魏延奇怪地问魏正：“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有点傻傻的，和在高翔那边全然不同。”
魏正闻听此言，气得差点吐血，心中暗自腹诽：是谁傻，被恭维几句，就把家底抖落干净，只差把自己内裤什么颜色都告诉人家了。
如此一来明牌，拉拢也没有用，挑拨离间也没有了用。
我准备半天的说辞，到了最后一点都没有用到！
幸好我聪明，干脆破罐子破摔，这就叫示敌以弱，你这粗人哪里能懂。
可表面上他又不好发作，只得解释道：“阿翁，之前我还不肯定。
但今天一见，可以确定，吴懿绝对是要夺权的，刘琰之死也绝对是吴懿的谋划。
你一来就表明态度，那我们双方就成了敌对状态。
我如果再表现的聪明，他们肯定会有所防备。
所以只能也表现的像个傻子了，如此他们轻视之下，我们反而才有腾挪的空间。”
魏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皱眉说道：“吴懿就是个老好人，不像你说的那么阴险啊。”
魏正神色凝重地解释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肯定是他干的。
他平日里总是一副和善面容，可越是这般，越说明他心思深沉。
若吴懿真的是个无能老好人，以吴班的性格，怎么可能事事以他为主，视之甚为恭敬呢。
而且，吴懿当初追随刘焉入蜀，就谋划把妹妹嫁给刘焉的三子刘瑁。
只不过蜀地大族翻脸，把刘璋推上来。
后来刘瑁死后，吴懿又谋划把妹妹嫁给刘备......从而不但成了外戚，还在东州派中占有一席之地。
这一系列的手段，怎么可能只是个老好人？”
“你说的很有道理！”魏延点点头。
他的性格和吴班很是相像，若是有个无能的老好人做兄长，他绝对不会是吴班这种态度。
至于魏正说的而且以后的话，有点烧脑，就被他直接过滤了......
“接下来阿翁要少说话。”魏正趁机叮嘱道。
“嗯！”
魏延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陡然，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右手按在马鞭上，问道：“你刚才说只能‘也’表现的像个傻子，是什么意思？！”
魏正听了，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心中直骂：你丫的这会怎么突然聪明起来了。
......
送走魏延父子之后，吴班忍不住对吴懿说道：“文长父子真是一对傻冒，魏忠贤今日的表现，真像个没长大的孩童。”
吴懿却微微摇头，脸上带着一丝疑惑道：“我听闻魏正还是有些智谋的，甚至能认出费祎的试探，嚷着要把费祎留下来。
但今日表现得又太过稚嫩，连你都觉得看不上，此中必有蹊跷。”
吴班一怔，虽然知道吴懿这话有说他傻的意思。
但谁让对方太过聪明呢，自己是傻也是相对的，最起码比文长好的多......
至于吴懿怎么知道魏正的事情，吴班自然不会多嘴去问。
用间一道，兄长吴懿也是略懂一二的。
在蜀地经营这么多年，吴懿麾下有多少义士，吴班都不太清楚。
“不对，不对，这小子！”
吴懿忽地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魏忠贤这小子一肚子坏水，绝不能小觑。
日后与他们打交道，定要多留个心眼。”
“啊？”
吴班愣住了，他挠了挠头。“怎么留心眼？”
吴懿一怔，忍住了骂娘的冲动，提点道：“你少说话。”
“噢，唯，唯，唯！”
吴班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