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棋手，儆猴
“危险，哪里危险？”
高翔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不屑的神情冷哼了一声。
然而，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瞥见魏延正圆睁着双眼，怒目而视时，心中不禁微微一凛，赶忙改口道：“忠贤侄子请细说，我愿闻其详。”
对于高翔倚老卖老，借着长辈身份喊侄子的做派，魏正有些不爽。
可谁让人家年纪大呢......
“丞相故去，现在大汉最大的问题是谁来接任丞相的职务。
高叔父，你觉得谁有可能？”
魏正先抛出一个关键问题，以试探高翔的态度与想法。
魏正的话音刚落，魏延便毫不客气地大声说道：“自然是我。”
语气中充满了自信与笃定，仿佛这丞相之位非他莫属。
魏正：“......”
他忍不住侧头瞥了魏延一眼，道：“阿翁，你不要说话。”
“逆子！！”
被儿子如此鄙视，魏延顿时火冒三丈。
高大的身躯霍然而起，右手下意识的伸向腰间，就要抽鞭子。
“哈哈哈哈！”高翔看到这一幕，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刚才被魏延强压的憋屈，也散了不少，他若有所指的说道：“征西大将军这脾气，还是做大将军比较好。”
魏延听了高翔的话，心中虽有不悦，但也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冲动，
于是哼了一声道：“丞相天天忙这忙那的，某还不稀罕呢。”
魏正见高翔对谁能接任丞相之位避而不谈，便决定不再绕圈子，直接切入正题道：“按照丞相的安排，接替丞相的人，必然是长史杨仪。
高叔父，杨长史应该和你聊过了吧。”
高翔闻言，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沉默不语。
他这副模样，其实也就是变相地承认了与杨仪之间有过相关的交流与沟通。
魏正见状，心中更加有数，接着说道：“以才干来看，长史杨仪确实具备做丞相的能力。
但是，他的气度不够。
有两个人不会同意，第一个就不用说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下意识地又瞥了魏延一眼。
魏延“哼”了一声作为回应，显然对魏正提及自己对杨仪接任丞相的反对态度并不意外。
“关键，是第二个人。
他不但不会让杨仪继任丞相，还会废掉丞相这一职务并裁撤丞相府。”
魏正微微提高了声音，语气笃定地说道。
说着双手缓缓拱起向上，做出一个独特的手势。
在高翔和魏延惊讶的眼神注视下，补充道：“正是当今大汉天子。”
“刘禅，他敢！”高翔听到这话，像是被点燃了炸药包一般，霍然而起，情绪激动地忿忿出声，“东州鹰视，益州狼顾。
若是没有我们荆州人，他坐得稳这大汉之位么！”
对于高翔的激动，魏正并没有太过在意，他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
而魏延也没有反驳，实际上，即便如魏延这般对蜀汉忠心耿耿之人，心心念念尊崇的主公也一直都是刘备。
而对于刘禅，更多的是一种看在刘备面子上，照顾其晚辈的心态。
并非出于对刘禅个人能力与威望的敬重。
“今年二月，天子趁着丞相北伐之际，杀了车骑将军刘讳琰。”
魏正冷冷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寒意。
闻言，高翔的脸色瞬间一滞，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
魏延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刘琰，是刘备在豫州时的从事，论资历比魏延还要老上许多。
而且因为和刘备同宗同姓，所以在蜀汉阵营中地位颇高。
刘备死去之后，诸葛亮敏锐地察觉到刘琰的重要性，便积极地拉拢了他。
自此，刘琰也算是荆州派中的重要一员。
在诸葛亮和群臣上奏罢黜李严的奏疏中，刘琰的名字可是排在第一位，其影响力可见一斑。
但是，今年，却被刘禅以近乎莫须有的罪名直接杀死并弃市。
罪名是打老婆......
魏正静静地看着高翔和魏延，待两人稍稍从震惊与思索中回过神来，方才缓缓说道：“这就是天子的一次试探。”
“他怎么敢......”
高翔依旧沉浸在巨大的难以置信之中，忍不住再次喃喃自语道。
魏正微微抬起头，目光中透着一丝深邃与神秘，幽幽说道：“他得到外戚吴家的支持。”
这简短的一句话，却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营帐中炸响。
闻言，高翔的脸色愈发凝重，再次陷入了沉默。
吴懿、吴班以及吴太后背后所代表的外戚势力。
而且，他们可是大汉前大将军何进部将吴匡的族人，熟悉外戚和皇帝的斗争。
有了吴家人的支持，刘禅确实有了敢于如此行事的底气。
说实话，魏正内心深处并不能确定刘禅是否真的得到了吴家的支持。
但是，既然史书上在记载杀死刘琰一事时提到了吴太后，那么他便理所当然地这么认为了。
不然的话，完全可以用其他的理由。
并且他深知，只要自己这样说了，高翔和魏延必定会深信不疑。
毕竟，在他们看来，若无强大的后盾，刘禅怎会有胆量做出这般惊人之举。
“自后汉以来，外戚有一个好东西么，阿斗想做什么？！”
魏延同样忿忿不平。
说句难听话，刘琰的遭遇让他们这些在蜀汉身居高位之人，不禁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也就是说，一旦他们失去了手中的权力，刘禅就极有可能以类似莫须有的理由对他们痛下杀手。
因为很多事情，只要开了先例，做了第一次，往往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收回大汉的权力。”魏正给出了答案，“没有一个皇帝，能够忍受，权力全部掌握在别人手中。
自高祖刘邦建立大汉以来，皇权与相权之间的博弈便从未停止。
如今丞相离世，摆在天子面前的是气度和威望都不够的杨长史。
你们觉得，天子会不会抓住这个机会，将权力重新收归己有。
以摆脱多年来相权对皇权的制衡与约束。”
魏正的声音在营帐中回荡，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击在高翔的心间。“而把南郡人杨仪拉下马，高叔父，你觉得接下来。
天子还会重用你们这些南郡人么。
如果南郡人心有不爽，天子会不会如同杀死刘琰一般，杀你儆猴呢？”
高翔深吸一口气，忽地看了魏延一眼，道：“杀大将军可能更好些。”
......
离开高翔大营之后，魏延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长吁短叹。
待到营前，忍不住拱手道：“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仔细想想，都明白过来。
只是，还有一事不明。”
“何事？”
魏正淡淡开口。
今夜虽然没有说服高翔直接投靠魏延，但也成功在对方心中种下种子。
而不出所料的话，高翔定然也会和杨仪说这些事情，那样的话，杨仪自然也不会再死盯着魏延。
且让杨仪和天子争斗去吧，我来坐山观虎斗。
这种以众生为棋子下棋的感觉，让魏正有些自大，以至于此刻看什么都觉得淡淡的。
“红树是什么树？”
魏延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摸到了马鞭上，“我记得，你让我回家种红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