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阿仁,收手吧!
小码头。
衙役乡贤六人,正在闲谈赏景,一个白役快步小跑了过来,扯了扯黑痣衙役衣角,在其耳边附声说了些什么。
黑痣衙役神色微变,转头朝西边看了过去。
这一番动静,自逃不过另外五人的眼睛,也不动声色瞥去余光。
便看到——在一个油滑白役的呵斥下,一个质朴拘谨的渔家少年,匆匆放下手中提着的鱼鳖活鸡,紧张又忐忑随着那白役,朝这边小跑了过来。
苇名村三乡贤微微错愕惊讶愤怒……甄皓仁?这小子在干嘛?似乎因什么事,跟县城的衙役搭上线?小王八蛋,有什么事不跟我们这些现管老爷汇报,越级上访是吧?好好好,有你小子好果子吃的!
而白役老奎,也已经快步走过来,在孙衙役耳边小声禀报。
孙衙役本还疑惑,一听,微微激动。
两个知悉的衙役,相互对视一眼。
黑痣衙役就朝苇名村三乡贤,微微一笑道:“陈兄,钱兄,郑兄,不好意思,那姓甄的小子,因早前缴税一事,还有些疑议,你们先聊,我和孙贤弟,先过去应付他。”
“诶,秋税他还能有什么异议啊?”
三乡贤本就瞧出不对劲,一看孙衙役神色,更觉会是好事,不甘心询问,想要粘上去。
八字须衙役,眼珠一转,道:“肯定是花册户口数之事,三位不用放在心上,小事耳,定处理妥当的。”
说着,他朝两个白役一招手,道:“老奎,大奔,过来,给三位老爷说一说县城的趣事,比如新来的县督图木哈尔大人,有什么喜好,有哪些体己人,跟哪些家族走得比较近,这些小道消息,你们灵通,三位老爷也很感兴趣……我在户房办差,这花册户口数之事,我肯定得去计较计较的。”
那两个白役,收到各自跟随衙役的眼色,识趣地走了过来,油滑笑着‘逢迎’住了三乡贤。
三乡贤眼神‘哀怨’,只能眼巴巴望着、八字须衙役快步离去,追到另外两位衙役身旁。
…
…
“大人。”甄皓仁急忙迎向三衙役,表情依旧紧张忐忑。
“你想升籍?”黑痣衙役面无表情道。
“我、我……”
甄皓仁在这三衙役的注视下,仿佛承受着莫大的压力,额头上紧张得沁出冷汗,哆哆嗦嗦着话都说不出来了。
八字须衙役才满意抚须道:“说吧,那精怪和宝草是怎么回事,若真属实,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是是。”
甄皓仁松了口气,才急急忙忙道:“大人,我今天不是捕到了一条猪婆龙嘛,那猪婆龙比小人还大,平日待在水里,又凶猛力气又大,以小的这般体型,见着了,躲还来不及,毕竟就算网到了,拉不过它不说,还会凭白把网弄坏……”
孙衙役不耐烦打断道:“说重点!”
“是是。”
甄皓仁畏怯擦了擦冷汗,继续道:“小人之所以捕到那条猪婆龙,是见到一只大螃蟹,定是成精了的,那螃蟹体型短粗厚重,螯足多毛,一双钳子上长着铁青色大包,浮在水中,就像一间屋舍……”
“重点!”
孙衙役厉声冷喝道:“讲在哪里遇到的那只大螃蟹,宝草又长在哪里,先讲这些!大螃蟹长什么样,宝草生长在哪、什么样,若有需要,我们自会问你……”
说着,孙衙役忽觉不对。
那个卑贱的年少渔民,眼中的敬畏、忽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漠然的玩味……什么情况,怎么、回事?
“嘭!”
一旁传来声响,是黑痣衙役、八字须衙役——两人身体摇摇晃晃,忽的一软,倒在地上。
“你——!”孙衙役瞪向冰冷的少年渔民,也觉天摇地晃、眩晕不止。
“倒下吧你!”
甄皓仁一记扫堂腿,令其狠狠摔倒在码头木板上。
随后在其他人反应不过来的惊愕中,不慌不忙抽出了别在后腰的小刀,专门剖鱼的,磨得很锋利。
很好……一切顺利!
…
…
“阿仁,他!!!”
“那可是县里下来收税的官差老爷——”
不拘是小码头外围戒备的白役、民壮,还是在缴税的村民,附近三大姓的人家,一瞬间由极静转为极动,尖叫声、怒喝声——小码头上乱糟糟一片,全都围着持刀偷袭三衙役的恶徒、形成一个半圆,白役和民壮都拔出了刀枪指向渔家少年。
“小王八蛋!你怎么敢!”陪着三乡贤的白役老奎,意识过来渔家少年这是蓄意为之,目眦欲裂。
三乡贤挤进人墙,望着湖水边码头木板上瘫倒的衙役,以及神色冰冷漠然耍着锋利小刀的甄皓仁,脸上一时全都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特别是陈主首,他主要负责苇名村的治安工作,辖下出了这么一个挟持了县城官差的凶徒,更是急得团团转,忙道:
“阿仁,冷静!有什么事,好商量!有什么要求,我们尽量做到,千万千万不要伤害到人。”
“就是就是,阿仁,有事好商量!”郑社长也急忙道。
“快些放人,你可知道你挟持的是谁!”白役老奎怒道。
…
“哦?”
甄皓仁望着愤怒的白役,一脸诧异道:“这几位县里的大人,难道还有什么来头不成?不会吧,有来头的,用得着这样跑上跑下去收秋税?一般不都是待在家里,拥着美婢,坐等跑腿的人孝敬的吗?”
这时,那位愤怒的白役老奎,已经被人拉到后边了,兴许是怕刺激到他。
甄皓仁见一时没人答,就蹲到孙衙役旁边,锋利小刀在他眼前耍来耍去,笑眯眯问道:“鞭子比我这小刀、耍得还好的孙衙役孙大人,是你有什么来头吗?”
孙衙役虽瘫软了,却还能说话,眼见那锋利刀光离他眼睛越来越近,急忙道:“我爹是孙刚!”
“你爹是孙刚?”
甄皓仁微愕,随即哂笑。
不远处包围的半圆人群中,陈主首冷汗如雨下,道:
“阿仁,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满足你,放了孙衙役他们吧。”
“他们出了什么事,你一个人又怎么逃得出去?就算跳进水里,我们这么多人。什么事情都好商量,没必要到这般地步,叔向你保证,用命向你保证,只要放了孙衙役他们,一切都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阿仁,收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