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通往真相的前奏曲
众人再一次回到了冷杉林庄园。
这座曾经破落的庄园,经历了珂赛特·斯匹兹的修缮,见证了雪裔大公艾伯哈特仅存于世的六位后代各自凄惨落魄的结局,如今的它依然如同拱卫周围的冷杉树般沉默着,在仄暗的日光中静静地恭迎众人的归程。
“奇怪。”珂赛特一连尝试了许多次,却怎么也推不开紧闭的大门。“从里面锁上了。那个小丽莎在搞什么鬼?”
一种不安的预感在赫洛的心中油然而生。他在出发前再三叮嘱过小丽莎要随身携带那根属相签,那里面寄宿着代表“概念”因素中守护“爱恋”的灵母袄丝塔。这位来自星辰,从炉灶边到鲜花里都有她足迹的灵母,即使在小属相之中,也拥有相当强大的守护属性。一般偶然路过的混沌意识,理应无法在她的守护面前掀起太大的波澜才对。
“没办法,我们去看看侧门吧。”一阵尝试后,珂赛特还是放弃了。
“打破这扇门不就行了吗?”艾斯库尔对她的提议感到不解。“我来?”
赫洛连忙拉住了跃跃欲试的巨龙。
“你还嫌我们欠的赔偿款不够多吗!?”学者低声朝他的学生怒道。他可不想再背上一笔修缮实木大门的债务了。
众人绕过长廊,从后厨一路走了进去。所幸,侧门并没有被锁死。
会客厅里一片晦暗。
自拉上窗帘的窗户洇染而入的光显得雾蒙蒙的,数不清的灰尘不规则地漫舞着,游弋着,让人恍惚间觉得这片空间里似乎潜伏着什么暗中蠢动的事物。
很快,窗户被一个接一个地打开,病恹恹的阳光涓涓流淌,一点点照亮了整个厅堂。冷寂的空气弥散着,在每一个入座的幸存者中间盘旋。
“丽莎她……哪里都不在。”热心的女仆打开窗户后便到处确认起了留守的小女仆的去向,此刻她飞奔而来,哒哒的脚步声打破了场间微妙的氛围。“可她能去哪儿呢?”
她疑惑地问道。女仆脸上虽然还带着不失礼貌的微笑,但一双手却绞紧了外套的衣角。
“先别去找她了。”赫洛神情严肃地看着宴会桌上那根落了一层薄薄的灰的木条,将它捏在手里细细擦拭起来。
他心里开始有些犹疑,如果事实的真相就是如他所推想的那样,那么小丽莎又是为什么莫名消失在了庄园里?
他有一个不那么好的猜想。
但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找出那个凶手,避免进一步招来什么更可怕的东西。赫洛叮嘱了艾斯库尔一番,巨龙飞也似地离开会客厅,为他接下来的表演做准备去了。
“眼下,既然人到齐了,我希望为各位揭开两天来这一系列的事件的真相。”赫洛整理了一下纷乱的思绪,还是收拾好心情,大声向众人宣布道。
“真相?”那名女仆惊呼起来。“难道不是邪祟搞的鬼吗?”
“的确,想要弄清楚这一连串事件的真相,就要从‘邪祟’开始说起。”赫洛一边踱步,一边开始讲述他的推断:“有人利用了我们对‘邪祟’的恐惧,才让看起来不可能以人力完成的惨案呈现在我们面前。”
“你的意思是……?”珂赛特疑惑地抬起头来。
“提示有四个。”赫洛打开了自己的记事本,向众人开始讲述道:“第一个提示,是‘邪祟’的传说。
“传说中的邪祟,明确地提到了它有能力一天之内就消灭一个部落。而且从它的各种行为来看,它更倾向于利用超凡的力量,或是更加原始的手段来占据人的身体。
“但是,既然它的目的是为了占据人的身体去更多地增殖,那么试问,它为何要采用坠河的方式杀害哈罗德?为何其他几位死者,除去伊尔玛夫人外,都是死在近似于人类设下的陷阱里?假如邪祟真的能凭空弄来子弹引发炸膛,能知道如何利用熔金学派发明出来的剧毒物质……
“那么与之斗争了多年的北地雪裔们,还能存活到今天吗?”
听完他的话,众人虽然还是半信半疑,但也同样头一次冷静下来,纷纷陷入思索之中。
“而我之所以希望尽快找出凶手,也是因为,凶手他虽然假借邪祟之名行事,但他却不知道即使在与超凡几乎绝缘的壤层界,也是存在着人力不可挑战的事物的。他的行为,毫无疑问会在无形之中成为某种仪式招来真正的邪祟。不可捉摸的存在的力量,远比他想象的大得多!”
说着,赫洛转向一边的阿卡,向这位前萨满询问道:“阿卡先生,作为前萨满,您应该也认可我的观点,对吗?”
阿卡听完他的话,思索了半晌,点了点头。
接着,赫洛伸出两根手指,继续说道:
“第二个提示——伊尔玛夫人的尸体消失时,没有产生任何异象的锡粉和白纸。
“虽然我并不敢断言自己的手段有多么高明,但在处理与超凡相关的事物上,我相信自己比在座的任何一位都要专业得多。虽然锡粉和白纸是相对廉价的手段,但足以证明,在尸体消失的这场把戏之中,超凡因素并未参与其列。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倒推回去呢?既然有着可以不依靠超凡手段就让尸体从铁窗格消失的办法,自然也肯定有让它从铁窗格进来的办法。”
“那……那到底要怎么做?这座庄园的窗格,就算小孩也没法钻进来吧?”唯一幸存的女仆提出了质疑。而众人的目光也随着疑问聚焦到赫洛的身上,等待他给出这个不可能的回答。
“所以有第三个提示。那就是,这座冷杉林庄园为了防止野兽侵扰,而在每一扇窗户上加装的铁窗格。”赫洛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疑问,而是继续向众人揭开他所掌握的线索。“实际上,考虑到庄园的高度,二楼的房间并不太可能有野兽侵扰。在这样偏僻的冰原附近,恐怕也没有什么防范窃贼的必要。
“那么,试问,为什么这间庄园所有的窗户都要安上铁窗格?”
众人沉默。
“老师!”艾斯库尔一把推开门闯了进来,“准备都做好了!”
赫洛朝他点点头,随后又转过身来,向众人宣布了答案:
“那是因为,凶手需要让所有人都留下‘冷杉林庄园无法通过任何窗户自由进出’的印象!”
所有人脸上的犹疑,都在此刻变成了惊讶。珂赛特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拍着桌子,向赫洛质疑道:
“这间庄园是我翻修的,你倒是说说看,哪一间窗户能让人自由进出了?”
“我知道您很急,但是您先别急。”赫洛斜了她一眼,继续说道:“而第四个提示,就是事发当晚,敲击窗户的声音!
“假如这起最诡异的事件真的是邪祟所为,那么它又有什么必要冲击起居室的窗户呢?
“凶手想要给我们呈现尸体被邪祟从窗外带进来又带走的假象,但假如是邪祟所为,伊尔玛夫人的尸体为何在冲击窗户后还能保持平躺且恰好躺在床上?铁窗格又为何完好无损?假如邪祟真有这个力量,为什么不利用那把斧头冲过窗户杀死其他人?
“在我看来,这声响只代表一件事——凶手需要向我们展示‘尸体突然出现’的魔术,因此他需要利用一个机关让我们发现它;而凶手之所以要让尸体消失,除开让我们以为‘邪祟’无处不在无所不能之外,更重要的是,他要避免我们仔细检查伊尔玛夫人的尸体。
“所以,综合这些提示,与其说是邪祟的手笔,这一切更像是某个潜伏在我们之中的人,利用一个个充满仪式感的杀人阴谋,来让我们陷入对邪祟的恐惧中,好让他达成自己最终的目的!”
随着学者掷地有声的话音,窗外本已瑟缩在地平边缘的太阳,猛地放射出了燦然的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