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赫洛的奇幻游学事件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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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始料未及的应验

这场诡异的占卜游戏最终以会客厅里只剩下赫洛与艾斯库尔而告终。虽然有些在意贝缇娜的过度反应,但一想到那个安塞姆·贝尔曼面色苍白,带着两个吓破了胆的女仆仓皇回房的样子,赫洛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别笑了,老师。”艾斯库尔打断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因为这套东西里面真的寄宿了一点点古老的‘灵’——或者说,记忆。”赫洛把散落的木条重新收回匣子里,看了一眼楼梯边经历了如此吵闹,却依然在打着盹的阿卡,心里小小地羡慕了一下。

“还记得吗?在神秘学里,记忆也是能量的一种。不过按常理来说,这点记忆只能支持它们短暂的发出荧光……占卜的效果其实远超了我的想象。”赫洛从意犹未尽当中回过神来,也开始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即使‘邪祟’本身就是这四十九属相里唯一的一个异类,所以它能发挥的能量大一些也不奇怪,但……真的能大到形成局部附身的状态吗?”他喃喃道。

作为这方面的专家,他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但与混沌意识集群相关的知识一向稀少且大多都是猜想,他也没法辨别这是否属于占卜中出现的正常现象。

“‘邪祟’为什么是异类?”艾斯库尔好奇地追问,打断了赫洛的思考。

“因为我不是说过了吗?49属相里,有36个小属相,13个大属相。但实际上49是7种因素,每种因素7个属相构成的。其中‘意象’这个因素里,只有6个是大属相,剩下的那唯一一个‘邪祟’,却是小属相。这就造成了因素之中的不完整——亦即不同之处。”

“那么,那个人类是不是很快就要死了?”

赫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你不会是想吃了他吧?就像猫蹲守在鱼贩子的摊位前,等待快要死掉的鱼那样。”他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热茶啜饮起来,“你最好老实一点,我可不想过每天疲于奔命的日子。”

“绝对没有。我保证。”艾斯库尔坚定地回答,“有奶油蛋糕、烤松鸡、番茄浓汤炖菜……这些东西吃,谁还要吃那种东西啊。”

“那就好。”赫洛一边喝着茶一边打开了记事本。

“所以,刚才那些占卜一定会应验吗?”

“天知道。听好了,在神秘学与超凡学中,占卜并没有那么高级与神奇。它们大多只能作用于和超凡绝缘的普通人类。这种通灵术形式的占卜,比起预告未来会发生的事,更侧重于揭露求占者的混沌意识。”反正碍事的人都已经走了,眼下他干脆给艾斯库尔上一堂课。

“简单地说,人是没法欺骗自己的潜意识——也就是混沌意识的。这种占卜依赖于通过混沌意识的共振,来确定求占者内心埋藏了什么样的秘密。至于‘命运’……或许真的有这么个东西,毕竟睡莲学派一直的主张就是:越是探索未知,则未知越大。

“但至少目前所有流传下来的占卜未来法,本质都是依据不同的混沌意识给出的排列组合——亦即,没有任何能真正预见未来的办法。这么说可能有些难以理解,举个例子你就懂了:

“想象一下你周围环境中的所有混沌意识是一盏盏灯,它们亮起或熄灭没有任何规律。你询问自己未来是不是会死,然后在你完成共鸣的仪式的同时,桌子里的木头有51盏灯亮了,剩下49盏灯灭了,那么答案就是你会死。”

“听上去真不靠谱。”艾斯库尔一脸嫌弃。

“起码这是在没有了源能的壤层界里,少数我能主动展示出来的把戏了——毕竟之前我们已经学习过了,混沌意识不在乎源能怎么想,它们到处都是,包括壤层界。

“虽然它们几乎不会主动释放能量,而且关于它们的知识与研究太少,且大多都是无法证实的猜想,但不代表它们就不存在。”赫洛说着,结束了自己的书写。

艾斯库尔凑上去,看见他在一长串的记录后写着:

“而我初步猜想,所谓的‘邪祟’,很有可能就是一种混沌意识引发的极为特殊的现象。”

……

在会客厅里的大摆钟鸣响了六下之后,食物的香气在会客厅里氤氲。不同于早上,眼下桌边的珂赛特与哈罗德似乎都没有什么交谈的心情。窗外,早在一个多小时前就落荒而逃的太阳,只留下了漆黑的夜色与重新开始呼啸的风雪。

似乎是听见了下楼的脚步声,珂赛特回过头来,向赫洛与艾斯库尔点头致意。

“晚上好,二位。”

巨龙倒是一如既往地我行我素,对没法引起他兴趣的人类视而不见;赫洛向她与哈罗德分别致以简单的问候,不由得询问道:

“其他几位呢?”

珂赛特抬了抬下颌,示意他往大壁炉的方向看。下午他曾见到的几位蹩脚的演员,此刻正在按照他们的彩排表演。赫洛一眼就看见,除了他们几位,那名男仆也蹲在角落,手里拿着剧本,正在给故作深情朗诵的安塞姆提词。

这位出演皇子的年轻人形象上倒是还算符合,只可惜他时不时盯向一旁偷看剧本的小动作,完全破坏了气氛。

贝缇娜·塔恩巴赫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连衣裙,她面无表情,眼神似乎穿过了众人,只是偶尔机械地应答两句。

“我还以为那两位关系应该很差才对。”赫洛看着他们的表演,并没有急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在下午闹了一些不愉快后,他们竟然还能凑在一块儿表演。”

“他们确实不对付。”珂赛特似乎心事重重,回答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据我所知,似乎是因为贝缇娜欠了他们家一大笔钱。”

“啧啧。”赫洛咂了咂嘴。这群人之间看似来自帝国各地,出身不同,但背后却意外地都有不为人知的联系。幸好下午他们的占卜游戏没有那么多人参加,否则他还真有些害怕被揭穿秘密的众人丢出去。

“说起来,你们二位有看到休本夫人吗?”珂赛特踌躇着开口,眉眼间流露出一丝焦虑。“午后她说自己消化不好,要出去散步,但是到了现在也没有见她回来。下午仆役们去给她的房间补充壁炉用的煤炭时,发现敲门没人回应。她不在屋里。”

“或许那位腿脚不好的夫人知道自己没法承受这样的探险,所以先回去寻找助力了?”赫洛想起从男仆那儿听来的消息,并没有多想。

“那不太可能。”珂赛特用指节急促地叩着桌沿,“前几天我们集合完毕后,为了避免这种临阵脱逃的情况,我和车队约定了半个月后再来接我们……除非,她自己安排了后手。”

赫洛这会儿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假如这趟寻宝之旅没法成行,那么珂赛特也就没有了要与他合作的理由,更不消说偿还她开出的赔偿款了。

更何况,一个腿脚不好的老妇人,没了马车,她能去哪里?

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赫洛望向珂赛特,他猜想对方兴许也有了察觉,但他们彼此都很默契地没有说出那个答案。

“呵。”

倒是哈罗德听见了他们的话,阴恻恻地嗤笑了一声。“说不定那老女人早就被邪祟干掉了呢?”

邪祟。

这个意象背后所代表的未知的恐惧,随着他的话第一次让屋内的空气凝重了起来。

赫洛对此倒是不置可否,他看向珂赛特。这位财力雄厚的女主人眉头蹙紧得能夹死一只蚊子。

“那么,诸位!”

安塞姆嘹亮的呼声打破了此刻紧张的气氛。四人抬头看去,只见大壁炉灼灼的火光下,这个临时剧团的表演已近尾声。

金发的皇子完成了他的复仇,夺回了皇女的芳心;那身雪白的戏服在煤油灯与火焰的交相辉映下仿佛带着一圈神圣的光晕,上边点缀的饰品也一齐哗啦啦地响动起来。

他高举美酒,而面无表情的皇女,两位忠心耿耿的仆役,弃暗投明的肥胖大臣,也随着他一同举杯。

“让我们饮下这杯胜利之酒,为黑暗后遍照万物的曙光,干杯!”

“干杯!”众人齐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干杯!”艾斯库尔也大喊了一声,把桌上的一整盆肉汤端了起来,一饮而尽。

“老师,你干嘛踢我?”意犹未尽的巨龙舔着满是油光的嘴唇,气恼地指责赫洛。

我在警告你小心别惹火了女主人,最后赔偿可是会落在我头上的。赫洛正打算如此提醒他,却被一连串凄厉的惨叫声打断了。

珂赛特先是一愣,随后铁青着脸迅速地站起身来大步上前,阿卡沉默着跟在她的身后;哈罗德瞪大了眼睛,一言不发地死死盯着不远处,连手里的猎枪滑落在地都没有察觉;艾斯库尔倒是格外兴奋,三步并作两步向前跑去……

麻烦果然出现了。赫洛踌躇了半晌,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明黄色的煤油灯光映着倒在地上的皇子的脸庞,将他紧闭双眼、大张着嘴的扭曲面容照得发亮;身后的大壁炉里,火光不时发出噼啪的讥笑声;地上碎裂的酒杯静静地反射着光芒,仿佛一双双眼睛,在见证这与原定结局不符的死亡。

阿卡在珂赛特的示意下迅速上前护住了受惊的演员们。赫洛瞟了他们一眼,其他人都瘫软在地,捂着面庞;只有贝缇娜还保持着站立的姿态。但女孩低着头,喘着粗气,浑身发抖,一动也不动。

“老师,这人类要死了吗?占卜要应验了吗?”艾斯库尔倒是颇有兴致,在一片恐慌的惊呼与啜泣声中好奇地询问。

赫洛只想赶紧拉着他跑路。不管是不是邪祟的手笔,他一个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的人都不应该跟这种事情扯上关系。

但随着艾斯库尔的话语提醒,周围向他投来的灼灼眼神捆住了他。

“学者先生……先生!”那个男仆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爬行过来抱着他的靴子,“求您救救老爷,否则……”

而珂赛特也向他投来征询的目光。

唉,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赫洛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他甩开那个濒临崩溃的仆人上前,俯下身去查看安塞姆的情况。

虽然他对理术完全不擅长,但眼前的情况正巧他有印象:除去不时的痉挛外,这人的脸已经洇染上了一层不健康的樱桃红。

“这里有大苏打或者定影剂吗?尽快。”他简短地问了一句,就扯开了安塞姆胸前的衣服开始按压。

“小……小苏打可以吗?”被吓得跌坐在地的艾勒这会儿才缓了口气,颤抖着问道。

“不行。”赫洛努力地按压着这位倒霉皇子的胸口,心里却对最终的结果提前下了判决。他的声音少见地冷了下来:“没有的话,就弄些牛奶和鸡蛋清之类的来吧。总比没有好。”

众人七手八脚地开始忙碌起来。不多时,艾勒捧着一罐子牛奶趔趄着率先返回,却只看见学者静默地起身,将一块白色手帕盖在了安塞姆的脸上。

哗啦一声脆响,装着牛奶的玻璃罐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窗外又响起凛冽的风雪呼啸声,仿佛是来自安妲冰原的灵母们在欢庆她们所关注的生命,顺应着她们的恶意而消亡。

“晚了。”赫洛向所有人宣布道:“他死了。”

大摆钟此时恰巧鸣响了七下。

本应不那么靠谱的占卜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