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想饿死咱们一家子
“阿娘…”
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女孩怯怯的叫了一声,从破烂西屋门后走了出来。
秦芳芳弯腰,用另一只手把便宜女儿程香儿一搂:“娘的心肝儿,饿了吗?娘给你做好吃的?”
“嗯。”小女孩儿依恋的蹭了蹭秦芳芳的胳膊。
秦芳芳哪里抗得住,美得就差吹口哨了。
秦芳芳又看了一眼跟在程香儿身后,脸色难看,对她依旧充满警惕之色的程江年一眼。
秦芳芳刚要说什么,就听的一声响亮的“咕噜咕噜”,轰然响起。
是程江年肚子发出来的。
程江年那张满是敌意的脸上瞬间空白了一下。
秦芳芳哈哈大笑起来,全然不顾小小男孩那羞愤欲死的脸色。
“好了好了,我现在就去做饭。”秦芳芳摩拳擦掌,准备要大干一场。
就冲程香儿那一声娘,秦芳芳恨不得把十八般武艺全掏出来。
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她眼下可是有足足五个鸡蛋!
五个鸡蛋,在一个合格厨子手里,都能做四菜一汤了!
只是,秦芳芳搜遍了整个灶房,愣是没找出多余的一把能吃的粮食,连米糠都没有。
只有灶房墙角堆着的一堆零散野菜,是今儿程江年跑山里挖了大半下午挖回来的。
但人光吃野菜,哪里吃得饱?
也总不能像程母程云敬那对母子俩,把五个鸡蛋给煮了吃了吧?
秦芳芳看着手里的鸡蛋,倒是有了个主意。
院子里的程母这会儿被程云敬给扶了起来,一想起被虞家人拿回去的那半袋粮食,半篮子鸡蛋,心肝肺都疼得发颤。
“看见没,你那歹毒的后娘是想饿死咱们一家子……”程母颤巍巍的同程江年道。
程江年站在破败小院里,紧紧抿着唇没说话。
秦芳芳从灶房里出来,她方才在灶房好一番翻找,头上身上蹭了不少灰,显得人也灰头土脸的。
秦芳芳手里捧着那五个鸡蛋,白了程母一眼:“一大把年纪了,别为老不尊,跟孩子瞎说有的没的。”
说完便大步往外走。
“你去哪?!反了你了,把鸡蛋留下!”
程母尖声道。
“得了吧,这鸡蛋是人虞家专门给我们娘仨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真想要鸡蛋,还不如回屋子去看看地上那些蛋壳,看看能不能拼起来呢?”秦芳芳嗤笑一声,抓着那五个鸡蛋走得更快了。
程母气急败坏,催程云敬:“快,快去追她!那个黑心的肯定是想独吞了那五个鸡蛋!臭不要脸的贱人——”
程云敬却是觉得这短短的一天他算是丢尽了脸,再追出去跟秦氏拉拉扯扯,让旁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他只脸色难看的站在那儿不动:“娘,算了……”
程母气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没多久,秦芳芳又风风火火的回来了。
这次她手上的东西变成了三个鸡蛋跟大半碗糙米。
——她拿两个鸡蛋,跟家中有坐月子妇人的人家换了大半碗糙米。
这糙米,是陈米加了好些米糠混在一起的粮食。
味道不好,又喇嗓子,但凡有点家底的,都不愿意这么吃。
只是,眼下灾年,大家为了活命,几乎家家户户都这么吃。
——这样最起码能多填些肚子。
秦芳芳风风火火的回来,又风风火火的进了灶房。
程香儿嘴里含着手指,有些怯怯的跟着秦芳芳进了灶房。
程家这灶房跟程家其他屋子一样,也是茅草合着泥垒的,很有些年头了,墙上剥落了不少泥土,露着里头的茅草,坑坑洼洼,破败得很。
矮脚柜里的碗一看就年代久远,用了好些年,有的被箍过,更多的都带着好些豁口。秦芳芳也不嫌,从柜子里拿了三个破碗出来。
装糙米的碗是跟人家换鸡蛋时借的。秦芳芳刚把借来的碗腾出来,还没有灶台高的程香儿怯怯道:“阿娘……我帮你,去还碗。”
秦芳芳心软得一塌糊涂。
但程香儿自己还是个路没走稳的小孩儿,秦芳芳哪里舍得。
她眼神落向灶门外的程江年。
虽说没说什么,但程江年冷着脸,别别扭扭的进了灶房,把灶上的碗夺过去就走。
“是罗婶子家,别送错了。”
秦芳芳冲着程江年的背影嘱咐一句。
程江年没回话,但看那离开的方向,确实也是往罗婶子家去了。
秦芳芳放下心来。
程香儿仰着小脸看向秦芳芳,讨好道:“阿娘,那我帮你,烧火……”
秦芳芳哪里舍得这么个小姑娘被烟熏火燎,她忍不住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没事,娘能忙得过来,你去外头玩吧。”
程香儿犹豫了下,还是乖巧的出了院子,坐在院子的一块石墩子上,透过那破烂的灶房门,看着秦芳芳在灶房里忙活。
秦芳芳手脚麻利的淘洗了一半的糙米,剩下一半,她打算明儿早上再给孩子们做一顿。
她择洗了几棵野菜,切碎,同糙米蒸到了一处——这野菜有一种黏糊糊的粘液,炒着吃口感很差,但若是同糙米同蒸,野菜那黏糊糊的口感,正好可以减缓糙米喇嗓子的那种粗糙感,还能与米香混在一起产生一种独特的香味。
灶台上摆着的三个鸡蛋,是今儿这顿饭的重中之重。
秦芳芳把三个鸡蛋打入一个豁口碗中,又拿勺子舀了几下,精准的把三个蛋黄给舀了出来,放到了另一个碗里。
秦芳芳又分别将两个碗里的蛋清蛋黄搅匀。
她从袖子里摸出她方才在路上挖的一株野山姜来。那野山姜就长在路边野草丛中,生得很是小,味也有些冲——好在秦芳芳本就需要的不多,她削下薄如蝉翼的一片来,切碎,加了些醋,一点粗盐,调了个汁。
其实正经这个汁子还是要放些白糖的,可糖在眼下是正儿八经的奢侈品,比粮食都贵重许多,这根本不是秦芳芳眼下能够得到的东西,秦芳芳只得暂时略过。
虽说这样会少好些风味,但也是无奈之举。
灶火熊熊,秦芳芳握着铲子,眼神都不一样了。
她将蛋黄蛋清分别炒熟,再倒入她调好的汁子,几下颠锅,出锅!
程母人已经躺在了炕上,听着动静,她不愿理会秦芳芳,没动。可没过会儿,程母又闻见一股极为奇异的香味,跟附骨之疽似得往鼻子里钻。
程母爬坐起来,凑近了漏风的窗户,那股香味更浓了些。
程母心里一跳,那小贱人,这是在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