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上门
东城，一栋高墙大院的宅邸。
高达数丈的门楼上，挂着烫金的牌匾——赵府。
外面天寒地冻，积雪未化。
屋内却是温暖如春。
甘州主簿赵行舟一身与官服颜色相近的绯色夏季常服。
神态慵懒的靠坐在榻上。
一旁的侍女切着水嫩的甜瓜，仔细挑着新鲜的部分，以银签送到嘴边。
赵行舟只需微微张嘴接住。
惬意的嚼动着。
下首。
胡须花白的赵司吏，躬着身子，头都差点埋到胸膛里去。
丝毫不敢抬头去看衣着清凉的侍女。
“大宏，你也是姓赵的，咱算是一家人。
“按理说，你受了委屈，求到我面前。
“这个公道我该给你……”
下方的赵司吏赵大宏，面上显出一丝喜色。
还不待他开口谢恩。
便听赵行舟又道：“不过嘛……你说田荣在押房殴打你，却对事情的原因只字不提。
“大宏啊大宏，我这个赵氏族长，是哪里做的不对，以至于让你心生不满？”
下方的赵大宏额头刷的一下，渗出汗来。
他只是一介司吏，仗着姓赵，平日里在普通差役面前，耀武扬威可以。
在赵行舟这位自己最大的靠山面前。
哪里还有半分的微风？
双腿一软，已趴到了地上。
哆哆嗦嗦开口道：“家主明鉴，大宏能入府衙当差，有一口饭吃，全仰仗家主的福气，心底对您只有感激，绝无半点不敬……”
“没有？没有不满，我前脚给人又是送银子，又是送田庄，态度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你为何还要去撩拨田荣？坏我大事？”
赵行舟语气淡漠。
赵大宏心头更是惶恐。
整个人已匍匐在地，额头顶在地面，不敢搭话。
好在他终究是姓赵。
赵行舟也未过分逼迫，敲打一番后。
语气又缓和下来。
“你现在去春香楼，将那名叫作小丁香的女子，送至洞寨。
“便说是我听说他与此女有段姻缘，赵某成人之美。
“将佳人相赠，顺便当面与田荣道歉……”
赵大宏顾不得心中惶恐。
愕然抬头。
却见上方，赵行舟一手抚在侍女腿间。
面色闲适，双目微阖。
赵大宏心中大惊，赶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内心却是翻江倒海，波澜起伏……
……
小院内。
霍老头又坐回到自己的躺椅之上。
见了田荣，只闭着眼，瞧也不瞧他一眼。
只从鼻孔中冷哼一句：“田会长怎么不去春香楼听曲庆贺？”
田荣苦笑：“师父，我答应当这个会长，可不是贪图这点权力……”
“老头子还没有那么肤浅，也知道你小子的性子。
“说说吧，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田荣想了想，将自己准备等霍老头修为恢复，便离开甘州，出去闯荡一番，历练的打算说了一遍。
霍老头终于睁开眼，看着田荣。
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成吧，出去看看也不错……”
田荣嘴角动了动。
也不知为何，见到老爷子没有呵斥自己。
心底反而有些异样的难受。
二师兄做饭的动作很快。
三人围在方桌旁，沉默的吃着东西，气氛有些压抑。
陆少游不时看看师父，又看看师弟。
只觉得自从成亲之后。
好像事情就开始朝着自己看不懂的方向在狂奔。
师弟的武学修为猛进，短短一年就超过自己。
师父的修为恢复有望，自己也开始学习新的拳法。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怎么大家好像都不太高兴？
正纳闷着。
便听门外有人高喊：“田捕头可在家？
“在下赵大宏，特来赔罪……”
三人齐齐抬头。
却见门外，一颗须发花白的脑袋，正冲着院内探着脖子。
“他怎么来了？”
陆少游愕然。
实在想不明白，上午在府衙，刁难自己，还被师弟当场动手，落了面子的赵司吏，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登门。
等等！
他刚刚说什么？
赔罪？
这是要闹哪样？
赵大宏其实早已到了洞寨。
只是远远见着小院门前许多人，正围着田荣说话。
他这趟过来，是奉了赵行舟的差遣，当面向田荣道歉的。
自是人越少越好。
于是便候到那些人散去，才过来登门。
只是刚刚所见的那一幕。
却是让他心中又生出一股羡慕与不忿来。
身为府衙签押房的司吏。
金鳌会的名声他自是听说过。
也知道那些金鳌会成员，都是些什么人。
那些个开武馆的武夫，当然比不过他们赵家。
可赵大宏也不过是赵家旁支。
真论起来，家境还不如开武馆的黄、赵、黎三家呢。
也不知这田荣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竟让那些个武馆年轻一代，公推他为金鳌会会长。
还让赵行舟那样的大人物，对他青眼有加。
以赵大宏的身份，并没有资格进入知府的宴席。
加之这几日过年，他一直休沐在家。
今日也是听闻侄子被调出城，到公羊集当游缴，这才匆匆赶到府衙。
尚未来得及探听消息。
倘若叫他知道，田荣背后，竟还站着铁雄这样京城来的大人物。
只怕也没有上午那番表演了。
此时，望着饭桌上那坐着吃饭的少年。
赵大宏面上挂着谦逊的笑容，就这么站在门槛外。
不得对方允许，甚至连门都不敢跨越半步，全无半点在签押房时。
指着田荣，要告他一状的样子……
……
“爹，这回我可都是听了你的，将这会长的位子都让给田荣了。”
黄家武馆后堂。
黄庭宪脸上挂着几分委屈，向自己老爹黄坚诉说着田荣的反应。
“田荣还当场给金鳌会立了三条规矩……”
“哦？什么规矩？”
黄坚闻言，抚须问道。
“第一，若要他当会长，往后金鳌会的发展，都得听他的。
“第二，金鳌会彩券生意分红，往后每一期拿出一半，不予分红，设立什么贡献基金，以后成员有功者，即可用这部分作为奖赏。
“第三，往后金鳌会副会长，便只我与赵杰、黎源三人，其余人改为堂主……”
黄坚皱眉思忖。
黄庭宪撇嘴道：“金鳌会除了定期聚会，交流心得外，本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事务。
“会长的位子让也就让了。
“可是这彩券的生意，虽用的金鳌会的名头。
“实际却是咱们三家武馆与那些加入帮派的弟子在干。
“当初与田荣商量的是，他也能有一份分红，不过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他没有参与具体的事务。
“大家彼此默契，都没有再提此事，这田荣明显就是想借此次机会，要将他的那份给拿回去。
“而且一开口便是要一半，说是什么贡献基金，听都听不懂，分明就是进他自己的兜里。
“爹，难道咱真要把到手的银子让出去？”
黄坚皱眉道：“彩券确实挣钱，不过这么多人参与分红，到咱们手中的，每月也不过百多两银子。
“让出去一半也未尝不可……”
正说话间，忽然听到门外有吵闹声传进来。
黄庭宪正要起身出去查看。
紧闭的大门忽然被撞开，飞进来一道人影。
嘭的一声跌落到面前。
黄坚面色巨变，看清地上之人，正是自己武馆弟子。
“那崽子，你欠爷爷的金子，该还帐了……”
伴着嚣张至极的声音。
赢金铎迈步而入。
在他身后，黄家武馆二十多名弟子，横七竖八倒成一片。
有人痛苦呻吟，有人却是一点动弹也无，生死不知。
黄家父子只觉得手脚冰凉。
听到外面的动静，方不过短短十几息时间。
这人竟已将所有弟子全部打倒。
这还怎么应对？
就在这一瞬间。
黄坚脑海中，无数念头转过。
忽然上前一步，挡在了儿子面前。
沉声喝道：“快……快去请田荣……”
“嗯？”
听到这个名字。
正要直接动手的赢金铎双眼微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