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饕餮盛宴
刘正心中真的动摇了。
去江南，刘正并不觉得有什么困难。但是去江南之后，做什么？
刘正自然不愿意为虏臣。安定下来，一定会厉兵秣马，以待天下之变。
然而，怎么厉兵？怎么秣马？
刘正心中就没底了。
明末的江南是什么样子？
刘正不知道，但是从雎州的局面反推，不过是太平一点，繁华一点的雎州。
刘正在雎州，有袁家当靠山，自然是做什么都一帆风顺。但对比一下刘超的遭遇。刘超还是本地土豪，不过冒犯了当地士绅都被如此打压。他一个外来人，在江南安置家小，自然毫无问题。但想要有所作为，却难了。
几乎不可能。
那时候该怎么办？
刘正没有想明白。眼前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做计较。
而今，却心中一动，豁然开朗。
暗道：“刘元斌在雎州的时候，我打听了勇卫营兵额。不过一万两千人。还分为两部，而今黄得功麾下最多数千将士。”
“刘泽清，刘良佐两人，而今有多少兵马，我也不清楚。”
“但决计不多。”
“至于高杰，我更是没有打听到，他如今在什么地方？”
“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在崇祯十七年前后，黄得功，刘泽清，刘良佐，高杰，乃是江北四镇。”
“人马数十万。占据江北大片区域。”
“能够左右皇帝人选。”
“他们飞速发展，其实也就在这几年之前。”
“三四年间，就从一个小军头变成了大军阀。”
“别人能做的，我为什么做不得？”
刘泽清，刘良佐算是大明老将，很早就出现在战场上。甚至刘泽清与袁家还有一些香火情。袁可立坐镇登莱的时候，曾经是刘泽清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但高杰的发迹，在于孙传庭杀贺人龙。令高杰领贺人龙部，
而今孙传庭还在大牢中，贺人龙活得很滋润。高杰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天能出头。
刘正打听不到很正常。
这些人兵马扩张的速度，是与大明崩溃的速度成正比的。特别是高杰，在崇祯十五年，贺人龙被杀后，所部也不过万人左右。但在弘光朝，已经成为了江北第一藩镇。
其间也不过两年。
刘正忽然想起政治书上的话，个人理想的实现要与社会现实相结合。
这不就是妥妥的例证吗？
社会现实就是，效忠大明者死，卢象升，孙传庭，等是前车之鉴。
瓜分大明遗产者活，如江北四镇，再加上左良玉。
都是活得不是一般好。
但要踏上瓜分大明遗产的快车道。
拥有这一场盛宴的门票。
最重要的一点，是抱住史可法的大腿。
他可是记得，江北四镇与史可法脱不了干系。
刘正看史可法的目光大有不同。
之前看史可法，有一种看古董的感觉。史可法于南明，岂不是南明之大古董。
而今可不一样，史可法是我亲爱的上司。
就在刘正还在畅想，明朝版之我是军阀时。
忽听前面一阵喧哗。
却见刘超家大门忽然洞开，数个人光膀子，不着衣甲。抬着一个担架出来了。
担架上是，已经自杀的刘超。
光着膀子的四个人走，为首的就是刘越。
刘越说道：“兵败之后，家主将我们召到身前，说，局面如此，他不愿意死于小人之手。让我等在他死后，投降朝廷。他说，史道邻，君子也。做不出杀降的事情。随即自杀。我等奉家主之令，投降史大人。”
随即刘家所有家丁。都已经弃械投降了。
史可法找人来验看刘超尸体，确信是刘超无疑。
只是并没有找到刘超的家眷。
“安民，你怎么看？”史可法随口问道。
“首恶必诛，胁从从轻，乃自古以来平叛不二真言，永城百姓亦朝廷赤子。刘超已经伏诛了。能给一条生路，就给一条生路，彰显朝廷宽大之理。”
史可法更欣赏刘正了。暗道：“刘安民有仁心，正合我意。”
史可法并非嗜杀之人。
平叛之时，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而今既已弃械，当宽大处置。
侯方域见史可法的表情，不由也皱眉，暗道：“这事情不好办了。”
刘超将这杀降这一件事情，与史可法的人品挂上钩了。
但侯方域转身，却看见有很多人给他使眼色，却也无奈。
永城县经过这一番浩劫，十几家士绅灭门，刘家而今也败了。永城大片土地都成为无主之物。
不说归德府侯家自己，单单说侯家的姻亲盟友，都想在永城分一杯羹。
刘家的人不死绝。这些人不能安心。
死灰尚且复燃。更不要说，刘超留下这些人，也算悍卒。事到如今，也一口一个家主。不料理干净，有一两个发迹了，那还得了？
这是一场饕鬄盛宴。
但是开宴的前提是，前主人绝无翻身的机会。
利益相关，纵然侯方域知道，这番话会让史可法不快，也不得不出言。
而且侯方域已经有所觉悟了。今日出了大丑，史可法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他再想攀附史可法，是不成了。
他已经准备去南京找叔伯辈，另寻前程。
但侯家的根基，也就是归德士绅之心，不能丢。
也不怕得罪史可法了。
侯方域说道：“大人，朝廷法度不可轻。而今刘超余孽不加以惩处，何以彰显国法，以儆效尤。乱世用重典，除恶务尽，震慑天下乱臣贼子。”
侯方域小心观察史可法的脸色，压低声音说道：“此辈想给大人名声泼脏水，更不能容忍，否则今后，谁都敢这样做了。为大人名声着想，不如将此事交给永城县处置？”
史可法明白，与其说是除恶务尽，不如说是斩草除根。
史可法知道大明现状是朝廷依靠士绅治天下，没有士绅的配合，朝廷政令就是一张废纸。
侯方域这番话，几乎将朝廷当成了士绅争权夺利的工具。
交给永城县处置。
永城县处置？
怎么处置还用说吗？
不过借县令之手。杀了这群人。那时候就不是史可法杀降了。
那是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