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退兵
入夜，李靖靠遁法来到东鲁营寨的西南角上空。
数十万军士的煞气以姜文焕的营帐为核心，按照某种奇特线路循环流淌，将整个军阵保护在内，金仙境的神识就像伸入沼泽中一般，难以探清其中虚实。
只凭肉眼来看，此处和其他营帐似乎没什么区别，看不出半点粮仓的痕迹。
在这种状况下，即便是仙人想要引火烧粮，也只能深入其中，其中风险可就太大了。
一般真仙贸然闯入军阵，遭到煞气反噬，恐怕连一成实力都难以发挥，甚至会被军士堆死。
即便李靖已是金仙，也难以忽视海量煞气的压力，陷入人海战术同样只有逃的份。
姜文焕所在的营帐更是煞气凝聚的中心，李靖难以想象二十万人凝聚出的煞气冲击一个人，会是多么恐怖的场景。
也就是姜文焕和他达成约定，西南角处的煞气明显比其他区域要弱太多。如果说正常状态下的煞气屏障像不透光的龟壳，西南角的煞气简直就是蛋壳。
其中将士更是沉沉昏睡。
李靖隐去身形，为了不暴露自身，也尽量显得真实，准备潜入其中用火把引火。
“虽然只是碰运气，没想到李大人居然真的要亲自动手。”
见到含笑而来的黄龙真人，李靖心中瞬间闪过无数思绪。
姜文焕在骗他？没道理啊。
真要坑杀他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一位太乙金仙足以镇压他的一切手段。
但对方突然出现在这里，显然是早有准备，面色含笑又不像有敌意的样子，和前几日逼他投降的样子简直是天差地别。
“看来你还是偷听了我和姜文焕的对话。”
这是无可避免的，对方修为远高于自己，除非对方不想，否则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他听不见。
黄龙真人摇了摇头：“用不着偷听，你们俩演的太粗糙。你在我面前不堪一击，就像姜文焕在你面前不堪一击一样。你被他一拳打退，谁都不会信的。”
李靖也清楚这一点，但当时姜文焕突然一拳打出，他除了配合表演之外别无选择。
总不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吧，伤了姜文焕的心怎么办？
“不过，姜文焕做不到，你的弟子未必做不到吧。”
黄龙真人一愣，摸了摸头，嘴角挂起一抹憨笑：“你也觉得我像他师父嘛？”
李靖嘴角一抽，聊的好好地，能不能别突然露出这种憨厚老实的笑？
你之前一人镇压陈塘关的冷漠呢？给我恢复一下啊！
李靖忍不住低喝一声：“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黄龙真人轻咳两声：“其实吧，这几天下来，我对李将军的魄力也是相当钦佩。一人可当二十万军，古来未见呐。”
李靖脸色越发微妙起来，有人告诉过你拍马屁的本事很生硬吗？
黄龙真人眼神闪躲，继续道：“你看，我徒弟都决定退兵了，咱们那些恩怨是不是也能一笔勾销一下？”
“什么恩怨？”
“就是打碎城墙啦，说要把你碾碎之类的……”
李靖完全摸不着头脑，就算自己和姜文焕算是化敌为友了，也没道理让这位太乙金仙的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转变吧？
既然不是因为姜文焕，那就是因为自己。
可自己有什么资格让一位太乙金仙如此慎重对待，甚至连威吓两句的事都要挂在心上？
李靖脑中灵光闪过，一切疑问都在他脑中串联起来。
既然对方不是顾及自己，那大概率就是顾及自己家的三个儿子和他们各自的师父。
此人知道自己与三位得道真修有关联，却敢收姜文焕为徒，替他攻打陈塘关，现在自己和姜文焕关系缓和，又马上跑来拉近关系。
显然，他认识文殊、普贤和太乙三人，而且关系不浅，至少不是会下死手的关系。
那他攻打陈塘关，反对殷商的立场，很有可能就是这群仙人的共同立场，他们就是意图覆灭成汤天下的势力，或者是势力的一部分。
这就有意思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闻太师似乎也有位相当了不得的师父。
闻太师也不是因为得道无望才重返红尘，而是因为先帝托付，特意返回红尘庇佑殷商。
这两群仙人绝对是不同的势力，就是不知道这事算不算隐秘，能不能从此人嘴里套出话来。
“能与仙长放下恩怨，我自然愿意，就是还不知仙长尊名，又是从何处来？”
“你可唤我黄龙，居麻姑山二仙洞。”
“黄龙道友莫不是认识太乙真人？”
“认识。”
果然，李靖微微点头，接着问道：“既然道友认识太乙真人，为何还要横生战火，这岂不是自家人内斗？”
黄龙真人连连摆手：“你别乱说，姜文焕向我保证过不动你家小。而且灭成汤乃是天命，是你站在了不该站的位置上。”
天命？李靖本能对这两个字眼心生厌恶，但他又说不上来这股厌恶感的来源。
或许是被遮蔽的，属于李景的记忆产生的？
“道友不懈修行至今，难道还信天命？”
黄龙真人瞪大眼睛：“掌教大老爷说的，谁能不信。”
“掌教大老爷是天？”
“休得胡言！”黄龙真人更急了，昊天上帝可不能这样排比啊。
掌教大老爷不是天，却能诉说天意，看样子还有相当高的权威。
那他们知道自己答应姜文焕，要前往朝歌弑君的事了吗？
如果不知道，他们的天意又是什么东西？
如果知道，自己又算什么？
不搞清楚其中玄妙，李靖心里像扎了根刺一样。
见李靖苦思不语，黄龙真人生怕他嘴里再蹦出一句两句妄语，赶紧相劝。
“李道友，天意不可违，你还是早早归隐，放弃总兵之职为妙。否则逆天而行，恐不得善终。”
李靖微微点头，道：“多谢道友，我回去后会仔细考虑。”
黄龙真人长吁一口气，嘿嘿一笑：“那我们就说好了，日后太乙师兄问起来，你就说咱们全是演习，此物赠于你，就当是赔礼。”
李靖从黄龙真人手中接过淡金色的鳞片，触之温润如玉，非石非金，却尤为坚硬。
“持有此鳞，天下龙族都会给你一个面子。”
李靖摩挲着龙鳞，脸色古怪。
这东西对东海龙族有用吗？
见李靖收下龙鳞，黄龙真人心满意足道：“大善。对了，你不是来放火的吗？放吧。”
李靖点点头，唤出玲珑金塔抬手送出。
金塔悄无声息地穿梭来去，将所有的粮草换作枯草，然后李靖丢出火把将其点燃。
黄龙真人嘴角一抽：“姜文焕和我说的，是让你把粮草烧了。”
李靖白了他一眼：“不浪费吗？”
说罢，轻轻一吹，火海升腾。
“叫醒他们吧，让他们看见我的模样，才能坐死我和姜文焕的恩怨。”
黄龙真人点点头，轻喝一声：“醒来！”
沉睡的将士纷纷苏醒，面对熊熊火海，想要救火却不知从何救起。
李靖放火烧粮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中军大帐，将领们集结在一起讨论接下来的打算。
马兆气得双目通红，愤愤地砸碎桌案：“奸诈诡谲的小人！”
姜文焕默默瞟他一眼，低喝一声让众将安静下来，缓缓总结眼下的局面。
“粮草不足，再攻打陈塘关，李靖知晓我军欠粮定会负隅顽抗，筹集一批粮食再送来也来不及了，将士们饿不起。”
姜文焕深吸一口气，做出命令。
“明日，退兵。”